言不乱语,不该说的话不要讲,不该问的事不要问,更不要张口乱攀乱咬的,这是规矩。陈美人,刚刚本宫问甄才人香囊一事,你没有参与进来,说明你是个懂规矩的,你谨守规矩,做得妥当,本宫自然也不会是非不分。”
“是,娘娘。”陈美人点头。
阿曛吩咐阿珂,“将那两个香囊取来。”
“是,娘娘。”阿珂领了命,转身去了内间。
阿曛望着厅中众人,道:“这一批香囊,想必大家心里都明白,正是年初上元节,本宫送给诸位姐妹的礼物之一,如今,陈美人甄才人前后通过皇上的手将香囊退了回来,诸位也请遣了人回各自的寝宫去将本宫送你们的香囊取来,搁在这厅中的桌子上,让太医院的人来查验一下,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算是本宫当面锣对面鼓的给大家一个交代。”
事情到了这份上,殿中的人都多多少少知道皇贵妃赠送的香囊出了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有人心知肚明,有人云里雾里,有人提心吊胆,有人坐等渔利,各怀心思,但都怀着一至的目标,就是看简氏阿曛这个一直高高端坐云端的女子,怎么跌入泥地里,跌得面目全非。
很快,宁贤妃蓝淑妃胡修媛李美人都遣了人回去取香囊。
阿曛又吩咐阿珠和阿玳分别去慕容贵妃和宋德妃的寝宫取香囊,吩咐荣德去太医院请了张太医过来。
很快,殿中的长几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八个香囊,都是年初阿曛送给宫中诸位主子的。
张太医与另一位执勤太医涂太医一起,一一检验香囊。
待两人将香囊检验完成,阿曛问道:“张太医,涂太医,你们且说说,这一批香囊有什么问题?”
张太医道:“禀娘娘,这八枚香囊微臣一一查验过了,香囊中的香料是由真腊沉香、檀香、牙硝、甲香、金额香、丁香、龙脑配成,混合了牡丹、丹桂、芙蓉、红荷等干花,随身佩戴可以清心醒脑明神。但有一味麝香,用料不多,被磨成粉末混在诸味香料之中,不细辨难以分辨出来,麝香这一味香料,实属宫中禁忌,不知道娘娘这一批香囊出自何处,怎么入得了后宫之内?”
“你确定自己没有验错?”
“微臣确信没有验错。”
阿曛看向涂太医:“涂太医你的结果呢?”
涂太医比张太医年轻一些,几年前开始与张太医协理太医院,细心大胆医术精湛,近些年擢升很快。此时,涂太医听阿曛问起,不慌不忙应道:“回娘娘问话,微臣查验的结果跟张太医的一致,这一味麝香,被气味浓郁的龙脑掩盖,所以不细辨,确实难以分辨得出来。”
两位太医的话让阿曛证实了心中的疑惑,那就是凤泫之所以将陈美人和甄才人处的香囊拿了过来送回给她,可能还是想提醒她这一批香囊是有问题的,但香囊里面掺杂了麝香却是阿曛没想到的。
麝香之所以是禁药,一是麝香可以导致不孕,二是麝香有促进情事的作用,后宫之中最忌这一味香料,早已列为禁药,如今竟出现在阿曛赐给后宫诸妃的香囊里,要追起责来,阿曛铁定坐实了迫害皇嗣的恶名。
麝香当然不是阿曛让人放进去的,这自然是赤裸裸的陷害。
但究竟是谁放进去的?这个人下了一局诺大的棋,埋了半年的线,不就是等着凤泫登基一两年内没有子嗣出生时,再将这些香囊翻出来,让她阿曛一败涂地永不翻身的么?
前一世阿曛没从这方面想过这些是非曲折的事情,只是一门心思放在了与凤泫的儿女情长之上,才会最终一败涂地。如今,再活一世,她自然不敢再任自己稀里糊涂的过去。虽说她已经想清楚了自己与整个简家对于凤泫的作用,也想清楚了凤泫最终为何会想方设法置她和简家于死地,但凭借简家在凤渊的根深蒂固势力庞大,凤泫要动她,还是得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她这一世重新来过,自然不能让凤泫那么轻易地就从她这里找到了扳倒整个简家置她于死地的理由。
而含有麝香香囊,就是一个凤泫可以拿来指控她善妒的绝佳理由。
香囊几日前凤泫就送了来,阿曛自然是没闲着的,已经着手让阿珂和荣德去悄悄查探了,香囊明面上看是冲着阿曛来的,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其中牵扯着谁,阿曛其实也一时想不清楚的,但绝对不是自己,所以阿曛才要像如今这般大庭广众之下摆上台面,看似置自己于死地,实则是谁死也未知。
阿曛掉头对宁贤妃道:“这香囊中查验出了禁药,本宫自然脱不了干系,宁姐姐,这一批香囊是由尚功局司制司绣制的,尚宫六局一直都是宁姐姐你在打理,是否请尚功局两位尚功和司制司的人前来问请楚?”
凤渊皇宫的运作,除了前朝的六部,后宫中对应的也设置了六局,分别为掌导引中宫及六局出纳文移印属之事的尚宫局、掌礼仪起居之事的尚仪局、掌供服用仪仗宝玺印符之事尚服局、掌饮食进御之事的尚食局、掌皇帝宴寝之事的尚寝局以及掌督女红之事的尚功局。
尚功局设尚功二人,下设四司,分别为掌宫中衣服裁制缝纫之事的司制司,掌宫中金玉宝货的司珍司,掌彩绸丝絮之事的司彩司,掌宫中衣服、饮食、柴炭度支之事的司计司。
负责制造这一批香囊的正是阿曛提到的尚功局司制司。
阿曛的蒹葭宫里赐出去的东西,虽然讲究,但蒹葭宫的人在手工一事上,是有规矩的。蒹葭宫的宫女,除了阿曛四个陪嫁的丫鬟,其余一概不许擅自留有针线不许擅自动一针一线,所有针线一律出自尚功局司制司。所以,拥有这一批香囊的妃嫔们,并不知道这些香囊并非出自蒹葭宫之手,甚至连蒹葭宫的门都未进过。
而尚功局的两位尚功和司制司的一众宫女,阿曛让阿珂细细查过这些人的底细,没有一个与简家有过任何的牵扯,这也是阿曛敢于在自己的蒹葭宫里提审这一批人的原因。
宁贤妃显然没想到阿曛会提出来这个时候提审尚功局司制司的所有人,有些为难的看着阿曛,“皇贵妃娘娘,您看这事是不是先向皇上和太后娘娘讨个旨意?”
“还是宁姐姐办事周到,本宫跟宁姐姐比还真是欠些火候啊,出了这等事,本宫一时心急,竟没想到先向皇上和太后娘娘讨个旨意!这样吧,”阿曛对立在一侧的阿珍道:“阿珍,你与宁贤妃娘娘身边的玲珑一起,拿了本宫与宁贤妃的牌子,去一趟尚宫局找司闱司的司闱,让司闱带人将尚功局司制司的人通通带回去分开看押起来,不许出现串供的事情,切忌,刚刚蒹葭宫中发生的事一个字也不许传出去。”
阿珍是阿曛四个陪嫁丫鬟里最为伶俐的,很懂得见机行事,阿曛将最为重要的控制涉嫌人员的一环交给了阿珍去做。
阿曛望向宁贤妃,“姐姐觉得如此处理可好?”
司制司没有宁贤妃的人,宁贤妃自然是愿意阿曛将它翻个底朝天的,于是颔首点头,“出了往香囊里掺麝香的事,这宫里谁都脱不了干系,不管查到谁都得查下去,不过首要关头,还是要防止司制司这帮子人串联起来沆瀣一气诬蔑好人,皇贵妃这样做很好。玲珑你跟着阿珍去办这趟差事吧,好生辅助阿珍,同心协力办好为是。”
“是的,娘娘。”阿珍从阿珂处领了牌子,与玲珑一起出了殿。
阿曛向阿珂道:“阿珂,你即刻去一趟慈宁宫,向太后娘娘禀明发生的一切,这事该如何办,本宫本该亲自去请示太后娘娘的,但皆因本宫在太后娘娘面前发了誓,自愿在蒹葭宫中闭门抄写经书一年,不迈出宫门半步的,本宫今日也不能违了这份规矩,还请太后娘娘体谅则个。你去时顺便带着本宫这些日夜不眠不休抄写的经书给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赐教。”
“好的,娘娘。”阿珂应道。
阿曛问宁贤妃:“宁姐姐要不要也派个人跟阿珂一道去?两个人说话,总比一个人说得清楚一些?”
宁贤妃道:“谁不知道你身边的四个丫鬟,一个一个的精明透顶?你不过是要找个人跟着去做个见证罢,好了,我派个人跟着去就是,红翡,你跟着阿珂去慈宁宫吧。”
“是的,娘娘!”
阿珂跟红翡两个一道离开之后,阿曛道:“本宫这里,这样的香囊也就两个,阿珠你且呈上来。”
很快,阿珠捧着两个与桌子上的香囊一模一样的香囊进来。
“两位太医,请你们再仔细验看一下,这两枚香囊与桌子上的那几枚,是否同一批?”
“是,微臣遵命!”
张太医与涂太医自然不敢马虎,将两枚香囊仔细查看后,回禀道:“回娘娘,这两枚香囊与之前的属于同一批制品,同样也加入了麝香。”
☆、24圣心
阿曛这才看向厅中的诸位妃嫔,正色道:“今儿个这事,起因在本宫的香囊,本宫是否在香囊里掺杂了麝香,尚未定论,实则也轮不到本宫定论,因为本宫是嫌疑人。但你们也看到了,本宫这里也并没能幸免,也同样收到了这批香囊。本宫知道你们中,有人心知肚明,有人云里雾里,有人提心吊胆,有人坐等渔利,你们都揣着什么目的怀着什么心思坐在这里,本宫就不想细细追问了,只是因为此事牵扯甚大,得劳烦诸位在本宫这里且坐一坐了,至于坐等到什么时候,还得等皇上说大家可以离开,才得离开。”
阿曛掉头看向宁贤妃,“至于皇上那边,贤妃姐姐掌着凤印,宫中出了这等事,事关皇上子嗣,还是请贤妃姐姐带着两位太医并这些香囊,亲自去一趟乾宁宫禀明了皇上吧。至于我,大病尚未痊愈,实在是精神欠佳,头晕得厉害,得到后院去歇一歇。”
说罢,阿曛自椅子上缓缓起身,颤巍巍走了两步,便在阿玳和阿珠的搀扶下,往殿外走去,临迈出门前,她掉过头来,对身后的荣德道:“这厅里除了贤妃和贤妃的人,谁也不要离开,荣德,你给本宫看好了。”
也不等众人回过神来,早已领了阿珠阿玳往后院去了,留下蓝淑妃胡修媛等人面面相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