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夫人贴身丫鬟出声,打断了一室尴尬。尤其是老文襄伯,见到曾孙女那双与荣氏年轻时如出一辙的大眼睛,再听她颇为天真的疑问,他却是感慨万千。
这座伯府,着实建立在荣家人的血汗上。大火烧得死人,烧得毁百草堂那么大一个庄子,但却烧不掉真金白银。且他借住荣家多年,更是知晓库房位置。大火还未熄灭时,一车车的金银早已被他心腹押运上船。
他愧对荣氏,既然这些年她一直想追求自由自在,那今日便还她一个自在。
虽然想着已经最大可能地给与补偿,但面对小孙女清澈的眼神,他还是有种无处遁形的愧疚感。比起过往他对荣家所做的伤害,这点补偿实在是杯水车薪。
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此刻他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正当尴尬到无以复加之时,文老夫人丫鬟略带担忧的问候解救了他:“老夫人可是身子不适,府上恰有郎中,老朽这便派人去唤他。”
“无碍,不过是春寒料峭,还是伯府事重要。”
“文老夫人说得有理。”
罗晋只顾着赶紧开祠堂,把家分完了,他也就不会再这般不上不下。故而他压根没多理会文老夫人话中意思,常氏却注意到了,明明早已过了夏至,还说春寒料峭,其中意味可就耐人深思。
望着走在最前方,脚步略带急促的老文襄伯,常太夫人急到同手同脚,最后一丝理智都告诉她,一定不要冲动,一定不能上前抓住衍圣公府老夫人问个究竟。
从松寿堂到伯府祠堂,短短几百步的一路,常太夫人不断思量着文氏态度。她究竟替哪一边说话?远嫁山东的姐妹,即便说话再管用,想要插手金陵衍圣公府之事也是鞭长莫及。若是她临阵变卦,自己又当如何?
临到祠堂前,常太夫人已然确定,文氏必然会偏向庶长房。着急之下她更思量着,到时该如何自处。跟荣氏争了一辈子,她当真不想临了叫那贱人如意。可如今她所剩底牌,似乎只有罗晋。
为了进坟墓前不被戳脊梁骨,罗晋定不会叫庶长房占着大义就分出去。夫妻这么多年,她早已知晓其自私凉薄。以前也曾怪过,如今她却无比庆幸。
可常太夫人打算注定落空,沉闷的木轴转动声中,满室檀香味自阴暗的祠堂中扑面而来。婴儿手腕粗细的蜡烛摇曳,映照着一满墙密密麻麻的牌位,平添几分阴森气息。
安静肃穆中,罗四海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娇娇、行舟快看,这便是咱们罗家祠堂。赶紧多看两眼,以后想看也没机会了。”
徐氏手拿帕子站在众人身后,完美地演绎一个三从四德的妇人。这会听到夫君如此不顾规矩体统,大喇喇一幅带儿女参观新奇美景之状,她肩膀可疑地抽动。
罗晋万分不乐意,二孙子可是他最出息的小辈,虽然为了伯府,迫于无奈不得不分宗,但他可没想舍弃这个孙子。
“总归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日后伯府清明祭祖,难不成你们还当没事人?”
“自然不会,”罗四海一迭声的否定,满脸憨笑道:“祖父,孙儿这不是觉得,孩子们生下来十多年,一次都没拜过伯府祠堂。自打入金陵后家中事端不断,定是祖上怪罪。眼见着行舟要科举,娇娇一个姑娘家名声更不能坏,孙子就想让他们多拜拜,好求得祖先保佑。”
罗晋连连点头,虽然罗家家道中落,但怎么也算书香门第。他们可不是那些没规矩的小户人家,过日子总得有些章法,孩子们尊敬祖先是好事。再说心里有祖先,百年后也会尊敬他。
“这样就好,行舟先去拜拜。”顿了顿他又说道:“娇娇也去。”
常太夫人正纠结着,孽障扯着嗓子吼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入金陵后多灾多难,还祭祖,难不成还打算召常家先祖来惩治她?正当此时,罗晋最后四个字给了她一计当头棒喝,三丫头要祭祖?
男女有别,未成亲的女儿又怎能入祠堂。莫说她最讨厌的三丫头,就连她惯来喜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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