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等等,”慕容子野突然下跪叩首,“臣有个不情之请。”
裴媛君不以为意道:“但说无妨。”
晋阳从她怀中慢慢抬起头来,望着慕容子野,目光柔如秋水,小心翼翼的探究间别有几分紧张。
慕容子野不敢与她对视,低着头道:“臣目前还不想娶妻,如果公主不嫌弃子野,那么请多等几年。”
“你说什么?”晋阳花容失色,再顾不得矜持,转过身扑在裴媛君和司马豫面前,委屈得落泪,“母后,皇兄,此人狂妄至极,我不嫁了,不嫁了!”
早知道依她的个性便是如此的局面,慕容子野在计划得逞的欣喜同时,更是三分心痛。
晋阳虽非裴媛君亲生女儿,但她年少时母妃早逝,自幼便靠着裴媛君长大,母女之情在这样的深宫中是难得地纯粹而又深厚,面对她的哭诉,裴媛君只能一边柔声劝慰她,一边厉斥慕容子野。
慕容子野此刻倒唯唯诺诺,跪在阶下,涨红了脸手足无措。
司马豫暂且摆脱纳妃一事也是解脱,在旁轻松喝着茶,不时说上两句,却是不痛不痒的闲话。有时眼光瞥过一旁的谢澈,却见他早已恢复了常态,依旧是玉面清冷,淡然站在一旁,对眼前的一切置若无睹。
自己似乎从未看透过此人――司马豫抚着茶盏边缘,暗自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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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宴上起乱之时,明妤已换了一身素青纱袍,戴了帷帽,在贴身侍女的陪伴下出了宫殿,避开人群,沿着商之先前让人送入宫中的地图,走往白马寺后山的僧舍,进入一间僻静的院落。院里槐树下摆着张竹简满满的书案,案前焚燃檀香。商之身着白色长衫,正坐在案后落笔疾书,见明妤到来,起身略施一礼。
明妤颔首:“商之君。”
商之转身推开门,道:“赵王正在屋里,皇后请进去说话。”
“多谢商之君。”明妤匆匆步入,侍女在外又将门阖闭。
商之在石阶上静站片刻,只觉里面毫无动静,叹道:“两位抓紧时间,只有半个时辰。”他转身回到书案后,依旧整理着书卷。
自从帝后大婚后,司马徽急急去雍州上任,明妤与他今日才得已见面,自是有些恍惚。司马徽静静站在窗旁,凝望那张日思夜想、却离自己愈见遥远的面容,亦是良久沉默。直到商之在外提醒了二人,明妤才回过神,对司马徽一笑:“赵王。”
司马徽道:“皇后若有吩咐,其实书信一封便是,何必冒险与我私下相见。”
“你不也冒险来了?”明妤嫣然一笑,道,“其实有些事,我想亲自问问你。”
司马徽望着她柔静的眉目,摇了摇头,低声苦笑:“你是为了他?”
“亦是为了你,”明妤道,“还记得在怒江上我说过的话么?我不会让任何人有伤害你的机会。”
司马徽声色不动:“如今没有人要伤害我。”
“自然有。”
“是谁?”
明妤静静看着他,道:“你自己。”
司马徽大笑转身:“皇后莫要开玩笑了。”
“你知道我没有开玩笑,”明妤走到他面前,紧紧盯着他,“如今姚融与陛下的关系日渐紧张,你却左右摇摆,暧昧不清,迟早会被陛下引为大忌。”
司马徽笑道:“皇后的意思是,让我违抗我的舅父,背叛整个姚氏家族,离弃整个乌桓胡族?”
明妤直视他的眼眸,冷声道:“你当初不是为了你的弟弟连我都可以牺牲,如今该与他一同阵线的时候,你却迟疑了,逃脱了?”
司马徽避开她的视线,叹了口气:“那不一样。若单单只为国卿一人的身份问题,倒也并非难以选择。陛下的外戚势力来自鲜卑云中,他如今想借着鲜卑的力量打压乌桓,这素与司马皇室的利益相冲突。皇后莫要忘记,我司马氏也是乌桓人。舅父之所以有今日的举动,亦是无可奈何。他和陛下之间,我不能选择帮助谁,也不能选择去对付谁,若是陛下觉得我在雍州刺史的位子上碍眼碍事,尽管剥夺便是,司马徽绝无半句怨言。”
明妤恼道:“你明知道陛下想的并非如此。”
司马徽冷冷道:“那他也该明白,宗庙之上那封血书密旨,也从来并非儿戏。”
明妤一愣:“什么密旨?”
“原来你们的所知,也不过其中一二而已,陛下毕竟是陛下。”司马徽转眸看了看窗外,透过雪白的窗纱,依稀可见槐树下那人修俊的身影,他叹息道:“独孤尚想要复仇,但只要听命陛下一日,便永远也无法真正地复仇。”
明妤蹙眉道:“什么意思?”
司马徽道:“事关宗室秘密,我只能言尽于此。陛下将会是一个难得的圣明君主,这个我从小就知道。不过君王之道的阴诡难测,这个我也从小就了解。如今不管陛下是否猜忌我,我只能保证,若西北乱时,雍州不会派兵支援朝廷,亦不会逼师洛都、让陛下后顾有忧。若皇后和陛下还不放心,司马徽愿意卸职归隐,先帝时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我……你以为我今日是替他而来?”他的话越说越冷漠,明妤气恼交加,不觉胸口憋闷的感觉再度袭上,这次不同先前,似乎胃里疯狂翻涌着什么,让她竟有作呕的冲动,忍不住捂住唇,推开窗扇,狠狠喘了几口气。
“娘娘,你怎么了?脸色这样苍白?”侍女惊惶道。
商之闻言转眸,目色在明妤面庞上流转片刻,上前按住她的脉搏,忽而神色一松,微笑道:“恭喜皇后。”
“恭喜?”明妤收回手,在怔忡中恍悟,脸色瞬间暗淡得再不见一丝光彩。
司马徽全身僵冷,心中顿时空荡生风,无所适从。他悄然后退几步,在四面袭身的刺痛下微微一笑,揖手低头,轻声道:“臣,恭喜皇后。”
他的恭贺声传入耳中时,明妤全身的力气刹那似被抽空,木偶般站在窗旁,灵慧的双眸如今成了空洞的墨渊,沉沉无底。她在诸人的沉寂中扬起唇,慢慢戴上帷帽,将司马徽的容颜挡在轻纱之外,转身开了门:“我走了,你……好自为之。”素青的纱袍在早春的凉风里鼓飞曼妙,长带飘飘,宛如行云而去,却透着再不复返的决绝。
司马徽望着她的身影,懵然得知,方才的那一刻,已是他们这一世最后的亲密。
“赵王,”商之道,“你要何时离开洛都,尚好作安排。”
“今日夜里便走,”司马徽对洛都已了无留念,望了眼商之,“独孤尚,你甘心么?”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