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家中的安排?为了拉拢手握重兵的武将,连对方妹子的模样都没看清,就草草定了亲事。
左芝垂头,重重哀叹一声。
脚步碾过枯枝轻响,她循声无意抬头,见到一笔隽秀身姿。
他踏叶而来,缓步沉稳。此人衣衫朴素,却并未削减掉那份与生俱来的冷傲,后背携着一支被麻布包裹严实的棍状物,隐约露出闪着寒光的枪头。他双目直视前方不偏不倚,英气墨眉长飞入鬓,卓绝的容颜噙着极致的冷漠。连着那双冰眸,也如冻源之上的湖泊,无波,无澜,霜华覆满。
左芝愣愣看着他,视线不由自主随他而走,心中百般猜想他的身份。是落魄的江湖侠客吗?他似乎没有困窘之色。是征战沙场的武将吗?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热血之人。寻常人家的男子没有这份气度,世家公子又不似他这般寒酸……他到底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的身世是怎样?
种种猜想种种揣测,左芝双手捧腮想得出神,直到男子走到她跟前。大片阴影笼罩住她全身,左芝诧异抬头,仰望他。
他单手负背,微微昂头看牌匾,须臾垂眸,漫不经心的目光掠过左芝,似问非问吐出两个字:“侯府?”左芝一时看呆了,竟忘记站起来,坐在地上傻乎乎点了点头。
他得到肯定答案,朝她颔首一下,继而提步便要入内。左芝猛地惊醒,忙不迭爬起来拉他,却只摸到一块仙袂般缥缈的衣角,粗布留给掌心的是些许刺痛。
“喂……站住!”
左芝一吼他驻足,稍微侧首施舍给她半张脸庞,波澜不惊地又是两个字:“何事?”左芝气喘吁吁追上来,鼻尖冒汗脸颊泛粉,她跑到他面前张开胳膊,拦住他理直气壮地质问:“你是谁?干嘛一声不吭闯进别人家里!”
他冷冷反问:“阁下又是何人?”
“哼。”左芝拍拍胸脯,骄傲道:“这里是我家,你说我是谁!”她不肯输掉与人对峙的气势,上前一步逼近他眼前,无奈对方个高腿长,她平视过去也只瞧到他弧度完美的下巴。于是左芝不甘示弱地昂起头,月眸瞪得圆溜溜的,“本小姐问你话呢,你什么人?”
若是旁人听到她显赫的身份,早就吓得跪在地上。独独此人闻言并无异样,冷淡地扔下一句话又走。
“护院,沐乘风。”
左芝一怔。护院?她怎么记不起家里有个这样的下人?唔……大概是新来的?
眼看冰峰般的冷傲男人快要消失在门廊处,左芝慌忙提起裙子飞奔去追。
“喂!那个沐……沐什么,等一下,你给我说清楚!诶,我叫你站住你听见没有?沐……木头,站住!死木头!”
不算太愉快的初见,却深深烙在左芝心头,时不时从海底翻涌上来,闪现过眼前。
“呆木头烂木头死木头,对我一点也不热乎……”左芝愈发气闷,坐在门口揪着盆景叶子,揉烂扔出去,“你以为不跟我生儿子我就生不出来了?嘁,那我跟别人生!呸,气死你个呆木头!”
脚步踏过青叶沙沙作响,忽然一道阴影袭来,把左芝从头到脚笼罩其中。左芝只道是沐乘风回来了,垂着眼帘阴阳怪气地说:“看我做甚,有手有脚自己走进去呗,又不是找不着路。有什么了不起,你不就是我家一看门的护院,哼……”
“这位……小姐。”哪知却是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清亮温柔倒也悦耳,左芝愕然昂头,看见一张带笑的英俊脸庞。
年轻男子彬彬有礼又显得亲切温润,他拱手一礼,问:“敢问此处是否沐大人府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文绝对不会虐的,我的目标是甜死大家腻死大家肉麻死大家。。。哈哈(^o^)/~
☆、第九章莫名妻妙
左芝心里头不痛快,任由此人再是微笑讨好,亦无动于衷敷衍道:“不知道!”
男人满腔希望落空,怔了怔又极有涵养地说:“在下一路打听而来,应是无误的。姑娘,沐大人此时在府上吗?不知您是……”不等他问完,左芝不耐烦挥手打断:“我咋知道!我又不是他什么人!要找自个儿去找,少来烦我。”
“哦,失礼了。多谢姑娘。”
男子显得有些失望,却不失礼貌地向左芝道谢。左芝继续托腮坐在门口生闷气,理也不理他。
因着沐乘风不喜人多的缘故,所以这里名号上虽是相府,实际不过也就巴掌大个宅子。想当初左芝搬进来的时候还鄙夷了一番,她家定远侯府的茅厕也比这里宽!而且府里统共也没几个人,除了陪嫁丫头莺儿,沐夫人又拨了会功夫的鹭儿过来,就再没其他莺莺燕燕。伙房里烧火煮饭的是个婆子,外加两个小厮千江和万海,都是身兼数职,看门守夜打扫书童……轮流着来。这个时候沐乘风尚在朝中,小厮们自是跟着去伺候了,莺儿陪左芝回来后就进后厨帮忙,鹭儿大概在洗衣裳,要么练剑。整个家竟没一个人出来守门,只有左芝坐在大门口。
此等景象,任是谁也会以为她是相府家婢了,况且她又没有京都贵妇的雍容,一半头发还披在背上,怎么看怎么像未出阁的姑娘,顶多也就是比一般丫鬟穿得好点。
嗯,脾气也比一般丫鬟大。前来拜访的男人如是想,暗中多瞄了左芝两眼。只见她用嫩嫩的手指头去揪同样嫩嫩的树叶,然后搓烂了扔到路中间,小巧的嘴巴撅得老高,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呆木头……讨厌你……”
一株雁来红都快开了,却硬生生被掐掉花苞细叶,男子见状起了怜惜之心,想也未想便出口劝道:“姑娘手下留情,你再这样,此花怕是活不了了。”左芝闻言一顿,很快翻他个白眼:“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家的花。”
男子也不介意她恶劣的态度,笑笑就过来席地而坐,道:“虽非在下之物,好歹也有一面之缘了,所以舍不得。”左芝觉得难以理解:“我都没舍不得,你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舍不得什么啊,真好笑!”男子赧然摸摸后颈:“大概……是脱不了文人的酸腐性子,有些怜香惜玉罢,让姑娘见笑了。”
他似乎很爱笑,只说了几句话却已笑过五六次。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左芝这会儿气消了大半,对他倒也没不理不睬了。
“读书人就是说话文绉绉的,人也酸溜溜的。”左芝可不给他面子,嗤了一声嘲讽,“而且还死板、木讷、不解风情!”这前半句是顺着男子的话往下说,后半句就完全是在抱怨沐乘风了。男子自是听不懂其中曲折,心中只道此女性情憨直,于是笑道:“是啊,呵呵。”
左芝掐着花儿自觉没了兴趣,于是拍拍手,拿出手绢儿揩干净指尖。一低眉看见手绢上精致娟秀的海棠花,突然想起这是沐乘风送的,她顿时觉得就像摸到一块冰,冷得扎手。
她本想撕烂了事,眼不见心不烦。可是绞着手绢扯了扯,却发觉以她蝼蚁般的力气根本连条口子都撕不开。索性揉在掌心搓成一团,干脆扔了。
“呸呸,谁稀罕用死木头的东西,哼。”
左芝扔掉沐乘风的东西,感觉就像当面揍了他几拳,心情豁然舒畅开朗。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嘴里哼着小调就往府里走。
男子见她入门也忙不迭爬起来:“姑娘稍等!在下有事求见沐大人。”左芝懒得回头和他费口舌,头也不回地甩甩手:“他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你改日再过来吧。”男子不肯放弃:“劳烦姑娘替我传个话,我叫丁思集,是通州洛水县的县令,我住在城隍庙边上的……”
“砰”一下,相府大门已在丁思集眼前重重合上。他的嘴还保持着说话的口型,来不及闭上。
好有脾气的姑娘。早闻沐大人性情疏冷几近怪异,以府中下人的秉性来看,名副其实。丁思集暗暗想道,无奈下摇摇头,有些丧气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