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去了。
万灵公子独孤生狠毒扫了众人一眼,一声轻叹,缓缓低下头。
铁贝勒思忖良久,见凤郡主黛眉紧锁,不发一语,上前轻轻说道:“别愁,丐帮传书,朝发夕到至,阻止侠青还来得及”
凤郡主望着走近身旁的晏秋凤,淡然笑道:“不用了,我和凤妹虽非女中英豪,但也不是普通江湖儿女,侠青人中龙凤,三妻四妾,也尽由他,谁又在乎多她一个?贝勒爷切莫视我姐妹为恃宠而骄的醋娘子,我们只是担心他的安全,须知男女单独”
铁贝勒接口说道:“我知道!”
晏秋凤怕铁贝勒为难,抢着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时已不早,我们还是早点上路,去接应侠青的好,再说,有万灵公子独孤生做为人质,谅他们也不敢为难侠青。”
铁贝勒一声朗笑,豪放的说道:“晏姑娘快人快语,我老头子算是服了你,走!”
铁贝勒一回头,突然怔住。
而凤郡主和晏秋凤也笑得前俯后仰,不能自已。
原来山东巡抚钱珏奉命去取衣物,回到内宅,翻箱倒柜弄来一大包,让铁贝勒挑选。
而小花子石九令东挑西远,没有一件让他满意。
最后——
小花子石九令将身后包袱里的一套富贵衣,硬给万灵公子独孤生穿上,更一不做,二不休,弄了些泥巴污垢,劈头盖脸的一阵抹擦,那消片刻,原本风流俊俏的万灵公子独孤生竟变成了个鹑衣面结,蓬苜垢面的小花子。
小花子石九令见铁贝和凤郡主、晏秋凤并无怪罪之意。
恶作剧的说道:“等一下再给他根打狗棒,保险像是穷家帮的徒孙子!”
真个是龙入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直把万灵公子独孤生气得发指眦裂,厉声叱道:“石九令,士可杀不可辱,尔若再敢出言无状,可别怪哉独孤生骂你!”
山东巡抚钱珏经过这一夜折腾,大概是烟瘾犯了,眼泪鼻涕一直在流。
他恨不得早点把这些凶神恶煞送走,好去钻姨太太的热被窝。
可是他不敢这么做,因为,一个铁贝勒已经惹不起了,何况还有个凤郡主。
在官场上混久了,不但会做威做福,更是善解人意,滑溜得很,山东巡抚钱珏抓准时机,躬身说道:“贝勒爷,这御赐送子观音还是您收着的好,万一有所闪失,卑职担待不起。”
铁贝勒略一思忖,点头说:“也好!”铁贝勒接过送子观音,小心收好,轻一挥手,朗声笑道:“快上路吧!万一侠青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可真的担待不起。”
铁贝勒话虽然是向大伙儿说的,一双精光闪射的虎目却瞟向凤郡主和晏秋凤。
晏秋凤粉面一红,拉起凤郡主的玉手,轻轻说道:“姐,我们走!”
说话声中,两条婀娜倩影,业已凌空升起,如风似电,转瞬已失踪影。
众人自是不敢怠慢,尾随追去。
密云不雨,天气燥热。
六朝金粉,弦歌不辍的南京,由于百姓生活富足,城开不夜,均养成了吃早茶的习惯。
一般民众,梳洗早点,多半都在茶楼。
店东为了讨好常来常往的老主顾,多为他们准备一份精美的梳洗用具,方便了顾客,当然也替自己带了财富,南京人自有他的一套生意经。
五鼓天明,夫子庙贡院边的雪园茶楼,已是车水为龙,座无虚席。
云侠青东张西望,在人堆里挤来挤去,早已弄了一身臭汗,那里有魏裔介的影子。
肴肉干丝、松子千层糕、酒酿莲子,蟹粉汤包的香味,引起了云侠青的食欲,他想坐下来歇歇脚,大快朵颐一番,可就是找不到座儿。
铁胆追魂邓天雄告诉他,魏裔介从不在私宅会客,每日五鼓天明都来雪园饮茶,约好在这儿见,可是他来了好半天,不但魏裔介没露面,就是那铁胆追魂邓天雄也不见踪影。云侠青想找师叔千金花子邵老三商量商量,在这紧要关头,偏偏他也不见了。
云侠青正在进退两难之际,正在进的宾客突然纷纷起身离去,片刻间走得精光:
偌大的雪园,空空荡荡,就剩下云侠青一个人,在那怔怔出神。
胖嘟嘟的掌柜的,连滚带爬的来到云侠青身前,浑身颤抖的说道:“小的有眼无珠,不知大驾光临,快请上坐!”
云侠青被他弄得一头雾水,缓缓说道:“掌柜的,你可是认错了人吧?”
胖掌柜的一听,连忙打恭自责道:“错不了,错不了,您是大人人不记小人过,请!”
云侠青迷惑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少侠可兼程赶往金陵,晏姑娘能将蒙面书生错认成云少侠,那个女人又何尝不会错将云少侠,认为蒙面书生呢?将计就计,打入他们的核心。”
铁贝勒的话突然在云侠青的脑海里响起,莫非真的被他说中了?
云侠青一念至此,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云侠青刚一迈步,突然又停住,暗暗忖道:“那蒙面书生一定大有来头,否则,雪园绝不会为了他将所有宾客赶走,我若过于谦和,说不定反而令人生疑,露出破绽。”
云侠青有了决定,一改前态,面带寒霜,昂首阔步,在正中央席位坐了下来。
蓦然——
传来了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在雪园门外停住。
一个年近古稀,须发如银,面如重枣的老者,轻一踏步,已至云侠青身前。
云侠青心神一凛,暗暗忖道:“这老儿内外兼修,已入高手之林,就是他的手下,泰半已窥武学堂奥,我要多加小心才是。”
面如重枣的老者经一招手,十余名劲装汉子如飞而至,一字排开,躬身默立。
面如重枣的老者这才抱拳施礼,躬身说道:“属下陈名就恭迎来迟”
云侠青挥手打断他的话,冷冷说道:“坐!”
陈名就受宠若惊,怔立良久,始告坐下首。
店小二一阵忙乱,佳肴美酒,早已摆满桌上。
整个雪园空气,就像凝结了似的,没有一点声音。
云侠青不说话——是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名就不说话——是因为他不敢说。
沉寂良久——
云侠青智慧过人,已经有了腹案,知道不能再僵下去,于是冷冷说道:“你你怎么不说话?”
陈名就一惊,吃吃说道:“说话?属下不敢。”
云侠青微微一笑道:“有话尽管说,我不怪你。”
陈名就一怔,颇为纳闷儿的忖道:“怪了,他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云侠青仰首干掉杯中酒,杯子碰击桌面声,将陈名就惊醒。
他一边替云侠青斟酒,一边轻声说道:“属下已经派人人通知银娃去了,算时间也该到了。”
云侠青下意识的问道:“银娃?”
陈名就顺口说道:“银娃和首领名虽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您”
一云侠青一时接不上话来,突然眼前一亮,一个清丽脱俗,人见人爱的少女,已躬身立在他面前。
云侠青福至心灵,脱口说道:“银娃,坐呀!”
银娃灵活的大眼睛一阵转动,身子却没有动。
云侠青见银娃一直盯着他看,生怕露出马脚,忙继续说道:“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银娃一惊,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云侠青一急,伸手拉过银娃,微微笑道:“这儿坐,我们边喝边聊。”
银娃一声尖叫,花容失色,浑身轻颤,喃喃说道:“我
我不敢!”
云侠青尴尬已极,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陈名就生怕遭到池鱼之殃,忙起身告退道:“这有银娃伺候,若无差遣,属下先行告退。”
云侠青怕言多必失,所以不再说话,轻一挥手,将陈名就遣走。
又是一阵沉寂。
银娃在偷偷的打量云侠青。
云侠青开怀畅饮,故作不知。
他虽然在喝酒,心里却不停的在盘算,他从陈名就口中知道了银娃的身分,如果能有她相助,定可事半功倍。
难就难在如何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
云侠青是君子,他不愿意欺骗一个少女的感情,可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法子呢?
一声轻叹,云侠青干尽了杯中酒。
酒又斟满,是银娃替他斟的。
云侠青没看她,轻轻说了一句:“坐吧!”
银娃没动。
云侠青盯着她,说道:“这是命令!”
银娃不敢抗命,缓缓坐下。
云侠青满意的笑了。
银娃羞红了脸,不敢抬头。
云侠青也替她斟上酒,轻轻举杯道:“来,我干杯,你随意。”
银娃迟迟不举杯。
云侠青微微笑道:“这是命令!”
银娃一饮而尽。
顿饭光景,银娃渐渐恢复了少女应有的天真。
云侠青深感满意,朗笑道:“我很丑?”
银娃瞟了他一眼,脸一红,轻轻说道:“不,一点都不!”
云侠青又追问道:“我可怕?”
银娃摇头说道:“不,一点都不!”
云侠青故作不解的问道:“那那你”银娃咬着下嘴唇,想了半天才说道:“我我不敢说”
云侠青轻拍着银娃的手背,柔声说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绝不会怪你。”
银娃笑了,笑得好美、好甜。
云侠青情不自禁的握紧她的柔荑,微微笑道:“银娃,说呀!”
银娃一撇小嘴,调皮的说道:“这是命令?”
云侠青笑得前俯仰。
银娃报了一箭之仇,自然是乐不可支。
良久——
银娃始正容说道:“听说你的个性暴戾,杀人有如儿戏,而且手段极为残酷。”
云侠青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刚才吓成那个样子!”
银娃见云侠青丝毫没有怪她的意思,心宽,继续说道:
“别说我是个女孩儿家,就是那江湖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鬼见愁陈名就,见了阁下恐怕也会头皮发麻”
云侠青哈哈笑道:“不错!还有呢?”
银娃笑意盎然的道:“说你狂妄自大,对人从不假以颜色,除了大姐”
云侠青一听银娃说起大姐,立刻想起石姥姥桥土:那个女人。
“糟了,大姐飞鸽传书,除了让我尽快与人会合之外,要严守门户,不得远离,她随时会有指令,我们快走吧!”
云侠青含笑点头,随着银娃离开雪园。
过秦淮河,走马衣巷,穿出约鱼巷,来到白露洲。
云侠青默记路途,详细观查周围地形。
白露洲风景绝佳,洲中有一朱红凉亭,相传明太祖朱元璋曾避暑于此。
一日饭后,太祖午睡于凉亭内,被洲中青蛙呜叫声吵醒,盛怒之下,传旨不许洲中青蛙呜叫。
说也奇怪,从此之后,白露洲中青蛙虽然成千上万,却再也听不到它们的鸣叫声。
银娃见没有大姐新的指令,悬在心上的石头,也就放了下来。
这是座小小的四合院,座落在白露洲旁,周围只有数椽茅屋,视野极为开阔。
若非亲眼目睹,云侠青怎么也不相信,这就是挑起江湖血雨腥风女魔头的运筹帷幄之处。
房子虽然不大,布置却独树一格。
除了银娃,还有两名小婢和一个做粗活儿的哑奴。
表面上看,这儿是一片祥和、宁静,其实,却暗藏着杀机。
田里的农夫,捕鱼的渔翁,就连那货郎和走方郎中以及洲中战水的童子,如果你仔细看,无一不是身怀绝技,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晚饭后。
新月初升。
云侠青浴罢躺在精致的牙床上,淡淡幽香,使他昏昏欲睡。
可是他却无法入睡。
思绪就像澎湃的怒潮,一波接一波的涌至,如今,他的身分是这儿的男人主,可是他对这儿的一切,却陌生得很,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从悬挂在墙上的画像看,女主人虽已花信年华,但却千娇百媚,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
男主人不但面貌身材和他一般无二,就是神态也极为相似,连他自己也难分辨。
如果,现在女主人回来了,他这个假男主人该怎么办?
突然,一阵叩门声,打断了云侠青的思绪,翻身坚起,紧张的盯着房门,暗暗忖道:“莫非是她回来了?”
他一再提醒自己,必须镇静,千万别露出马脚,否则,不但坏了大事,也可能身遭不测。
于是,云侠青定了定神,轻轻说道:“进来!”
房门“呀”的一声响。
云侠青紧盯着门口,一颗心差点跳了出来,行功提气,蓄势待发。
倩影闪处,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云剑青的一颗心,放了下去。
原来是银娃,笑盈盈的依门而立。云侠青轻轻吐了口气,暗暗好笑,自己也经过大风大浪,为什么如此沉不住气。
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
云侠青始微微笑道:“怎么不进来坐?”
银娃莫名其妙的脸一红,轻轻摇头道:“不想出去走走?”
云侠青正想从她身上多了解一些这儿的情况,于是一跃而起,朗声笑道:“好极了,走!”
绿草如茵。
野花送香。
云侠青和银娃席地而坐,陶在大自然里。
云侠青望着银娃背影,轻轻问道:“银娃,你想什么?”
银娃回身笑道:“我在想,别人为什么把你说成那个样?”
云侠青淡淡一笑道:“时间是最好的证明。”
银娃连连点头道:“嗯,以前我只见过你两面,连句话都没说过,冷冰冰的,好怕人呢!”
云侠青故意把脸一板,冷冷说道:“现在呢?”
银娃被他逗得“噗嗤”笑了起来,良久,始正容说道:“也许是我记忆错误,也许是你变了”
云侠青心神一凛,暗暗忖道:“看来这小丫头也不是省油灯,我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能被她看出破绽。”
银娃继续说道:“伯乐善于相马,但我却善相人”
云侠青一语不发的盯着银娃。
银娃肯定的说道:“半天相处,我敢相信阁下是一个坦荡荡的君子!”
云侠青颇为感动,但却故意逗她道:“口是心非,既然认为我是君子,刚才为什么不敢到我房里去?”
银娃笑而不答。
云侠青紧紧迫问道:“我说对了是吗?”
银娃瞟了他一眼,缓缓说道:“阁下心里明白。”
云侠青接门说道:“我不明白,所以才问你!”
银娃思忖良久,始喃喃说道:“还是不说的好!”云侠青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银娃缓缓背过身去,低声说道:“怕你生气。”
云侠青换声笑了起来,轻轻扳过银娃身子,正容说道:“不管你说什么,我绝不会生气。”
银娃盯着云侠青,默然无语。
云侠青一急,举起右手道:“你不信,我可以发誓!”
银娃未语脸先红,扭捏不安的说道:“好好的发什么誓嘛!其实也没什么,他们说你见了大姐就就像”
云侠青追问道:“像什么?”
银娃鼓足勇气道:“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
银娃见云侠青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耸了耸膀,苦笑着说道:“哦!”这一来,银娃更不好意思了,头低得不能再低的说道:“我是为你好,万一给大姐看到了”
云侠青点头说道:“谢谢你,银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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