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才知晓,发生过的便是发生过了,又哪能假装没有发生过。
报应或许会来得很晚,却从来不会不到。
“待明日夫人流放边关,也不知夫人的两个孩子会怎样。以后在温府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会不会受人欺负。”
清辉自言自语一般道,看向仇氏的眼神却是平静无波,像是从未有过恨意一般。
仇氏却是笑了,只道:“这就不劳小娘子担忧了。”
便是她跟他们父亲被流放千里,然而也不过是几年之事。
就算是他们不在了,她的父亲总归不会不管自己的外孙与外孙女。
她有什么可怕的?更不屑于清辉这一点自奚落。
清辉见仇氏依然嘴硬,只慢吞吞道:“可到底是温府的血脉,如今要去仇府寻找庇佑又何谈容易?呆在温府,以后温府还不知道是谁的天下。”
不待仇氏回答,清辉又道:“温夫人觉得温家大姑娘秉性如何?外人都说温府大娘子为人宽容厚道。想必也是会将失了父母的弟妹们照顾得极好的。”
“待温夫人回来,您那一子一女啊,肯定是……”
“够了!你待如何?”仇氏瞪着眼看向在油灯中明明灭灭的清辉那张脸,只是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纱一般怎么看也看不清。
可清辉脸上那神情,如她母亲那般令人厌恶,总端着一副藐视苍生的模样,好似这世道上除了她就再也没有人能脱离这红尘苦海一般。
这是一个跟谢氏一样令人厌恶的女人,总有一天也会有一个她将她拉下神坛,仇氏无不恶意的诅咒。
清辉一脸悲天悯人的笑意,看得假装强势的仇氏缩了缩脖子,身体比心理更早的选择了如何应对这无能为力的恐惧。
“我只是为夫人担忧罢了。等夫人远去边关服刑,不知温家大娘子会做出什么来。”
清辉轻声道,“我自来京中,见过红姨娘,便听过许多温府中事。夫人这么多年为了能将张氏的子女害死,还真是煞费苦心呢。可惜温家大娘子好似有神助一般,每一回都侥幸逃脱了。”
“让我数数有几回?便是对着温家大娘子的,在两岁多那一年让人推她下水算是一回罢?将痘疹之毒带入温家老夫人的院子里算是第二回?在太医为温家大娘子开的退烧去痘疹的药里添加其他东西算是第三回?”
清辉想了想,“里面恐怕还有许多次,是连红姨娘都没看出来的罢?”
“比如,将……”
清辉无声张了张嘴,无声之语将仇氏吓得浑身直抖,颤巍巍道:“小娘子没有证据,可莫要乱说。”
“没有证据之事,我怎么会乱说呢?温夫人也太看得起清辉了。”清辉笑着道。
“不如温夫人猜猜,我是从谁那里得来的消息?”清辉道。
仇氏想了想,最后亦有些绝望了,“当年你母亲之事,我确有插手。说罢,你让我如何才肯放过我那一子一女?”
清辉摇头,“夫人错了。不是我不想放过夫人那一子一女,他们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对付他们?”
仇氏最后认命道,“我知道了。”
若是她死了,温宥娘或许会看在她为她母亲偿命的份上,放过她同父同宗的弟弟妹妹?
毕竟如清辉所言,她是个宽容厚道的人呀。
清辉提着灯笑着离开了监狱,只在监狱门里又回首一望。身后那一望无底的黑暗,像是恶兽的巨嘴,将一切都吞没。
当年她骗了自己母亲,如今她骗她一回。与仇氏之间的仇,就算抵平了。
剩下那些,便待来日,她再回京城之时,重振谢氏名望!
☆、第066章嫁妆终清算
在第二日皇帝的御批下达三司之时,三司亦有重大消息报给了当今陛下。
仇氏,于昨夜子时自尽于天牢。
消息传到朝廷上时,朝廷上尚在为温府老爷与二爷的过失而争论,该如何惩戒。
坐在龙椅上的当今却是终于送了一口气,当年先皇对谢氏出手,也只是为了替他铺就好帝王之路,不至于令他继位后处处为谢氏所辖制。
如今他又怎么会让先帝英明受损,让仇氏有机会将当年之事翻出。
本争执不休的文官与勋贵们,有一顺间的静寂,随后又开始互相攻讦起来。
仇氏于他们是什么?什么也不是,不过是个死去的女人。
而那个女人身上的罪,却是文官用以攻讦勋贵的靶子,而温家大爷就是勋贵攻讦文官的靶子。
被大隆几任皇帝连续打压的世家,如今都已变聪明,只在一旁作壁上观,寻着机会便在其中挑拨两句,让双方争吵更甚。
吵得龙椅上的人头痛欲裂,只恨不得一人一根白绫,将他们送去与先帝一堆才好。
仇氏已经死了,除了收回诰命之外,其他处罚已毫无意义。
她虽谋害举人娘子,然举子娘子与诰命到底不同,比不得诰命身份贵重,那流放千里也不过五年。
人死了,送尸骨去千里之外也无用。
就只剩下对温府大爷的惩处,由三司奏请的削其功名,流放千里,徒三年自然要执行,三代内不得科举,也只是依照惯例。
只有温家老爷的降职之事,让皇帝下不定决心来。
温家老爷虽不是皇帝的贴身亲信,然当年于他的登基亦有襄助,又能力极高,颇为体察上意,因此要保他外放出京,又让人有些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