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错愕,随即笑意无限。
燕脂手拿着腰带,走到他跟前,声音中隐隐蛮横,“闭上眼。”
长长的带子随风飘荡,柔软如水中藻荇。
皇甫觉真的闭上了眼。
蚕丝锦的带子,一圈一圈绕过眼睛,遮住了魔魅流转的眸光。指尖纷飞,打了个繁琐的死结。
皇甫觉静静的仰着头,嘴角带笑。
月光破云而出,正照在他脸上。竟衬得他脸颊几欲透明,空灵柔和。
燕脂凝视他片刻,神色复杂。
她猜不破他的心,堪不破他有意无意的情愫,也解不清自己酸涩难明的心境。
怎会这般巧,宿营之中便有温泉。他既是不说,她便全做不知。大军顶风行军,扎营山脚,本来就与她无半分关系。
天穹如墨,星眸倦倦。
朦胧的水汽间身姿曼妙无双,素手轻旋,霜足戏水,宛若水间绽放的潋滟芙蕖。
泉边青石之上一男子枕首仰卧,气度清华,意兴潇洒。
这山,这水,因这二人蕴了生机,藏了雅趣。
闲月落花,岁月静好。
水声稀疏,燕脂低声的哼唱,皇甫觉嘴边的笑意一直未歇。
空谷寂寂,突然起了一缕笛音。起音飘渺难测,慢慢清晰可闻。
素月分辉,明月共影,赫然一曲《秋湖月夜》。曲音转折出尘,指法不俗,却少了一分恬静淡远,大有空旷苍凉之意。
皇甫觉坐起身来,脸直直对上燕脂,他虽然眼睛被缚,却能听声辩位,淡淡问道:“怎么了?”
燕脂匆匆破水而出。
发梢的水一滴一滴落下来,手指急切,却怎么也系不好亵衣的带子。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疯狂狂的喊: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
皇甫觉静了静,开口时依旧带着笑意,“这样快便洗好了?我本以为……”他慢慢走近,空气中有近似花香的味道,越来越浓,“我今夜就要露宿荒山了。”
燕脂紧紧抓住衣襟,意识砰然涣散。他的话很近却似很远,一字一字听得分明,却分辨不出话中的意思。她望着他,茫茫然不知所措。
皇甫觉微微扬起下颔,试探的低唤,“燕脂?”手指已向眼上丝带抓去。
燕脂紧紧抓住他的手,半晌才道,“洗好了,我们回去吧,我想回去。”
她的声音有抑制不住的轻颤,指尖冰凉。他只顿了一顿,指掌发力,碎帛纷飞。
她眼中的痛楚绝望还未褪去,便直直望进他斜长的凤眸。容色凄凄,飘零委顿。
皇甫觉眸光一冷,飞快揽她入怀,严严密密捂住,打横膝上。抓住她赤/裸纤细的脚踝,粗鲁的套上鞋袜。凤眸一眯,狠狠望着她,“你发什么疯?”
燕脂闭闭眼,笛音依旧清旷辽远。
在这一刻,她只想落荒而逃。
她情愿疯了,不必这样清醒的煎熬。将头倚在皇甫觉的肩膀,声音低弱,“头痛,好难受。”
皇甫觉沉默半晌,慢慢说道:“这样不管不顾跑出来,痛也活该。”不再说话,抱着她坐下来,将狐裘与她系好,拿毛巾细细擦着她的头发。
燕脂心烦欲乱,知道自己太露痕迹。他这样若无其事,心中却必定已经起疑。想了想强自开口,“不是已经封山了吧,哪里来的笛声?”
皇甫觉以指代梳,在她发间慢慢滑下,手指过处,隐隐白气蒸腾。
待头发半干,折了一枝碧桃枝,并指如刀,顷刻削成长簪,将她头发松松挽起。
他神情专注,似是未曾听到她的话。
最后一缕发丝被他抿到耳后,指尖慢慢从她脸颊摩挲而过,方才满意的轻叹一声。
笛音袅袅一线,于高昂处跌宕起伏。凄厉哀婉,犹如杜鹃啼血,猿猴哀鸣。
皇甫觉的视线越过她望向苍茫群山,含笑开口,“‘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此人深山独奏,恐怕也是伤心之人。如果你想见,我便设法请他一现。”
燕脂一怔,张大的眸子直直望着他,慌乱开口,“不,我不想……我不知道他是谁……唔……”
皇甫觉已狠狠攫住她的下巴,唇瓣带着毁天灭地的愤怒压了上去。燕脂已然呆住,等舌尖被吸吮过去,方才知道推拒。
皇甫觉紧紧箍住她的腰,强迫她贴身相就,唇舌肆虐,恣意掠夺。燕脂在惊涛骇浪之中终于惊恐的拾回了理智,皇甫觉是真的生气了。而她除了弱的可怜的挣扎,心底只剩惶恐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皇甫觉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喘息,眼底阴暗冰冷,风刃肆虐,慢慢说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燕脂,在我面前,你永远也不需要说谎。”将她放于石上,人已然站起。
燕脂一惊,见他手指扣起,便知他要唤人,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见到叶紫,跃起拉住他的手,急急的说:“皇甫觉,我只是觉得曲子熟悉,并不是为吹笛之人。即便真是认识之人,那也是过去之事。”
他居高望着她,神情却是很奇怪,似笑非笑,慢慢说道:“是吗?已经过去了吗?”
燕脂面色惨然,话音又急又快,“是是是,我早就说过了,你忘了吗?”
心中苦极乱极,为什么会在这里,此去天山,还有千里。马上便是十月十三,他为什么不在天山?
她这般倔强,几乎是恨恨的望着他。唇畔被他□□的嫣红欲滴,眼底深处隐隐泪光。皇甫觉望着她,眸光慢慢柔和,反手紧握住她的手,“只要你说,我便信。”抬手正了正她发间的木簪,微微一笑,“我们回去。”
说话之时,他别在身后的右手拇指与食指交接成圆,飞快的晃三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