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补救。欧文迅速地下达了几个命令,同时祈祷自己的老朋友最好能扭转这个局面。自从朝鲜战争之后,美国人都不大愿意接受失败。
战争持续了一个小时,欧文听到的全是坏消息。第六、第十二和第十六师的防区先后遭到了毫不留情的突破,通讯线路里一开始简直嚷成了一片,但正在逐渐变得安静。那些通信员一个接一个地陷入沉默,每一个呼叫频道的沉默,都代表一支部队的覆灭。
当步话机里最后一个人的声音消失的时候,欧文知道,前面的部队已经全完了——四支装甲师,只用了一个小时——现在防守港口的第三师完全袒露在了敌人面前。
三架b24轰炸机开始了俯冲,然后准确地把炸弹倾泻到了。投弹非常精准,没有一颗炸弹落在第三师的阵地上。欧文和第三师的全体官兵目睹着眼前的三栋大楼被炸弹炸得粉碎,巨大的冲击波让第三师在最前沿的几个观察哨都受到波及。
当烟雾散去之后,他们看到了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这是一位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人,他的额头很大,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白色的衬衫上是一道道黑色的烟熏痕迹,脸上还带着几丝腼腆。刚才的轰炸,对他似乎没有任何影响。
在这个人的身旁,是许多冒着黑烟的战车残骸,扭曲的炮管和碎裂的车身悲凉地躺在地上。欧文经历过许多次战役,但他从来没见过一辆战车会变成这种形状,好像是被一只巨大的大手握住,然后被狂暴地撕裂。整个阵线就象是被顽童蹂躏过的模型沙盘。
亚洲人对第三师的防御阵地熟视无睹,继续朝前走去,步子不快也不慢,手里还提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
“开火!开火!”
指挥官对着部下喝骂道,整个第三师都陷入了歇斯底里地狂热攻击。在港口和亚洲人之间的有限空间,立刻被热能与子弹充满,即使此时上帝在这里,也会被窒息。
欧文觉得自己的两片嘴唇变得冰凉,金贝尔说的对,这次作战是愚蠢而草率的。第五、第六、第十二和第十六师都挡不住的怪物,欧文不认为自己的第三师能作的更好。
亚洲人拎着行李箱,纵横在枪林弹雨之间,并不时伸出瘦弱的手臂,去拨开那些高速飞来的穿甲榴弹和高爆弹。
“绝对不可以让他接近港口!我们是最后的防线了!”
数十辆坦克冲了过去,试图用身躯去阻挡,用履带去碾压。可那些不可一世的钢铁怪物战车只要一碰到这个卑微的人类,就会立刻高高弹飞,然后被撕扯成两半,科学家们精心研制出来的合金装甲在这个人手里,比弗吉尼亚州生产的棉花还要柔软。
亚洲人选择了一条距离港口最近的距离,走一条直线,任何力量都无法让他偏转哪怕一度。一架恰好放置在亚洲人路线上的155毫米榴弹炮改成了平射,炮口顶在了亚洲人的胸口。亚洲人没有丝毫犹豫,继续仰着头,挺起胸朝前走去。榴弹炮发射了,炮弹在刚刚射到炮管之后就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它弹回炮管,然后剧烈地爆炸。整个榴弹炮和炮兵班都被炸上了天。而亚洲人仍旧在继续前进。
在这条直线两侧的第三师官兵们,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当他们手里的武器已经失去效果的时候,他们不知道该依靠什么东西才好。已经有人扔掉了步枪,开始跪在地上祈祷。
欧文冷静地下达了最后的指令:“停止射击,放他过去。”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作更多事情了,即使事后要上军事法庭,他也要坚持如此。这场战争不能持续下去。
亚洲人看到对方停止了射击,朝着指挥部的方向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迈步走到港口,在第三师全体幸存者的注视下慢悠悠地踏上克利夫兰总统号。
克里夫人总统号的大副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纳闷地望着这个亚洲人。
“你好,这是下午三点启程去香港的船吗?”
“是的。”
“总算赶得及,这是我的船票和护照,一等舱。”亚洲人露出笑容,把行李箱搁到甲板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从特米那岛过过来的,这一路可真是累死了。”
“长途旅行就是如此。”大副嘟囔道,对刚才港口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欧文一直目送着克利夫兰总统号离开码头,消失在太平洋的远方。他把搜寻其他几个师幸存士兵的工作——如果有幸存者的话——交给副官——自己则在帕萨迪纳市废墟找了一个还没被摧毁的公用电话亭,投入几枚硬币,拨了一个保密的号码。
“喂,金贝尔吗?”
“嗨,维克多,帕萨迪纳那边进展如何?”对方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个电话。
“你说的是对的。”欧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继续说道“钱学森这家伙,一个人能顶五个装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