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我虽知不当讲……”
“不当讲的话,那便不要说了吧,省得奴婢背个秘密,改日又被人灭了口。”卫茗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罗生抬眼看着她,“但在下想姑娘有权利知道。卫姑娘可知,阿夜……叶之夜太医,已被降作医官使。”
“奴婢好歹是这采薇阁的一员,夜太医因为我家娘娘的身孕而被降职一事,奴婢自然是知晓的。如果罗太医是论此事,也不该找奴婢。”
“在下要说的,是后面的事。”罗生正了正脸色,“阿夜被家里人叫回去了,目前处于禁足的状态。”
卫茗张了张口,最终垂下眸子,缓缓搬出台面上的话:“夜太医诊治不周,叶家替陛下处罚夜太医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在下说,是因为你呢?”罗生定定看着她。
卫茗抬眼震惊地望向他,错愕一刹后,只听罗生一本正经继续道:“阿夜是为了替你求情,想让叶家放过你,这才惹恼了叶家的家主叶卿。”
“……”卫茗脑子一片空白,不停回响着“阿夜是为了替你求情”这句话。
“叶家每代都会出一位天才,个个都是情种,为情而死。陛下的生父为了先代女皇陛下而死,上代公子叶泊为了前朝太子妃而死……这一代,便是阿夜。叶家允他自由发展玩世不恭,却不会允许他重蹈覆辙。在下这么说,姑娘明白么?”
卫茗回过神,重重点点头。
原来,叶家要除掉她,并不仅仅因为她“告密”这么简单。
那么,叶家如今暂时的放弃,也是因为那个人的表现么?
抬手覆上心口,却感觉不到心跳的紊乱,就好似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中,撇开初初的细纹,终究没有掀起大浪。
这样的事,由罗生嘴里吐出来,着实让人吃不消。“罗太医会为夜太医说话,还如此熟悉叶家的事,奴婢很意外。”
罗生镇定自若一笑:“殿下于臣,是明主,臣对他忠心不二。而阿夜与我却是一同学医的挚友,告诉你这些是为了朋友道义。”
“却不知,如果有一天朋友道义和君臣忠义相悖,太医会选谁?”卫茗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问出。
罗生一愣,末了眯眼笑道:“看来在姑娘心中,殿下已在不知不觉中博了如此多的分量。”
卫茗眼波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别过眼:“太医,奴婢在就事论事。”
“在下亦是在就事论事。”罗生语气十分温和,但其内容却是咄咄逼人,“但在在下看来,无论是阿夜,还是殿下……都非姑娘的良人。”
卫茗看着远方,轻笑:“太医今日让奴婢十分陌生,奴婢真怕太医下一句便说出‘在下才是你的良人’这样的话。”
罗生哭笑不得:“璇璇会杀了我,然后哭给卫姑娘看的。”
“那便请太医别再提他二人的事了。”卫茗恭恭敬敬屈膝一礼,“奴婢一直都知道,安安分分混到出宫,才是最好的结局。”
“姑娘出了宫,多半也会落到阿夜手里。”罗生笑着摇摇头,“而留在宫里,多半便是成为殿下的枕边人。”依照他与二人相处多年来看,这才是正常的剧情走向。“姑娘前有狼,后有虎,臣十分同情。”
卫茗瞥了他一眼:“罗太医,请您在说‘十分同期’时,别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好么……”
罗生失笑,与她寒暄了两句,便告辞了。
卫茗呆呆地站在院中,回想方才听到的话,只觉周身一片寒凉,仿若跌入一片散雪中,越是有知觉,便越是能感觉到周身覆盖的雪因自己的体温而融化,浸透全身,无论怎么挣扎,也仅仅只能感觉到越来越彻骨的寒意罢了。
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光,也没有黑暗。
她漫无目的地扬起头,晶莹的雪片落在脸颊上,好似一点透,点醒了她。
她对叶之夜,是仰望。这一点仰望,早已在意识到他也是凡人之后烟消云散,仅余当年救命之恩的感激。
然而,对百里景虽,却是依赖与旧时遗留的护犊之情。
闭上眼,感受着今年冬天里的第一场雪,眼中浮现的,却是五年前冰天雪地中,宫令闻香姑姑那张威严的脸:“殿下说了,他不想看见你。”
“姑姑,奴婢求您再让奴婢见一见殿下……”当年的她不撞南墙不回头,不信前一刻还和善友好的少年,会在她一如往常泡了一杯茶后,做出如此大的转变。
但现实却让她不得不信。
十二岁的少年板着脸,并未看抱着他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少女,冷若冰山道:“卫茗,你这样很难看。”
“殿下,奴婢究竟是做错了什么?”她哽咽,因为是他,所以她一定要问个所以然。
却见景虽摇摇头,“你不能留在这里,我……不想你留在这里。”
十四岁的她一时经受不了如此大的变故,低声下气恳求:“殿下,奴婢做错什么,您说……奴婢改……您别赶奴婢……”
背对着她的景虽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艰难地高声命道:“来人,拖她走!”
屋内立即涌进两名侍卫,一人拽一手,像拖死猪一样把她从太子殿下腿上拽离,毫不留情往外拖。
“殿……殿下……”一旁的关信清清楚楚窥到自家主子脸上的痛苦,小心翼翼劝道:“不如先留……”
“关门。”景虽心烦意乱地挥挥手。
他此令一下,卫茗却不折不饶要作死,死死掰着阖上的门不放,心怀最后一丝希望等待着少年回心转意。
五年之后再回首,只能笑叹自己太天真,狼狈不堪不说,还赔了自己一双手。
是了,太子殿下的命令,何时收回过?
东宫的人一向唯命是从,何时心软过?
她毕竟力道不足,掰着门的手抵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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