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圆明园,出来的时候才想起,该给年沉鱼备份礼,她生了个小格格,如今也是当娘的人了。
“青黛回去挑几件吉祥东西送去,意思意思就成。”
青黛听了顾怀袖的话,便去办事。
说起来,年羹尧那边的事情,也是颇多波折。
年羹尧还没来得及把休书递出去,纳兰沁华自个儿倒是上吊了。顾怀袖对纳兰沁华完全无感,只想起当年明珠府的盛况来,纳兰揆叙是她叔叔,现在自己侄女在年府投缳自尽,却是让如今身为翰林院掌院学士的纳兰揆叙火大了,年府与纳兰府这里就算是结仇。年羹尧也不是那轻易咽气的人,人死了,还把早写好的休书给拍回纳兰府邸,两家人早没打算当什么亲家了。
刚开春,休完妻,年羹尧便潇洒走人,留了纳兰府的人背后将他骂个狗血淋头也懒得搭理他们,素性竟也是个浑人,不管不顾。
顾怀袖不由想着这些人的结局,又想想张廷玉心里藏着的那些东西,一时之间是有些分不清。
她回了府,依旧料理府中事,隔几日便是会试,这一回主考官乃是赵申乔,张廷璐张廷瑑两个人竟然双双落榜,张廷玉在接了抄录的杏榜之后,便砸了茶盏。
赵申乔敢这样做,背后没人才是见了鬼。
可张廷玉暗自使人往康熙那边试探过口风,不像是他要追究赵申乔,想来是觉得张廷璐张廷瑑这里应该。
从张英到张廷瓒,再到张廷玉,一门已经足够荣耀,要再有人,也得往后压。
张廷璐与张廷瑑兄弟两人却没怎么在意,反过来宽慰张廷玉,说什么“大器晚成”,张廷玉差点被两位弟弟气笑了,左右无奈,只先给在六部里寻了主事位置来做着事,再等三年了。
会试之中唯一值得高兴的,兴许只有顾怀袖此前着人拉拢的六十八个人,竟然全数过了会试,进了殿试,甚至六十八人之中有半数过了朝考,入了翰林。
为着顾怀袖这难得的好眼光,四爷那边直接打发人拨了她两个铺子,又送了一座郊外别院,说是赏她办事牢靠的,顾怀袖心说他小恩小惠倒是难得出手大方。
只是顾怀袖的事情顺,张廷玉这边的事情就不一定了。
念叨乞休许久的李光地,终于在会试结束之后,被康熙放了两年的假,回福建去,大学士一时之间只有四个在京,张廷玉明明已经成了南书房真正办事的那个,可连个内阁学士都进不去,倒让他郁闷许久。
终归这里还是讲个熬资历。
一直等到年底,张廷玉办完了差事,扫了身上雪,把手按进铜盆里,看着漫散出来的朱砂红,声音沉沉地:“今儿写福字给群臣的时候,皇上说马齐办事得力,你猜怎么着?”
顾怀袖用银箸拨着手炉里的炉灰,闻言一顿:“马齐?”
八爷党心腹重臣,不过如今转而支持十四爷了。
年初的时候,李光地便说要走,忙完了会试,人终于离了京城,休假两年回南边养病,满以为是时候了,可哪里想到啊……
张廷玉看着指甲缝里已经洗不去的红,看着小指略长的指甲,竟然笑了一声:“明年他又是内务府总管,兼户部满尚书,被皇上塞回武英殿了。”
四十八年因为顾怀袖当初使计,令马齐轻易举荐八爷上位,最终马齐被革;如今是五十四年年尾,五十五年,马齐爬回武英殿大学士的位置,真不知是谁算计了谁。
顾怀袖也皱了眉,索性扔了银箸,看张廷玉背影,走过来给他递帕子,只道:“你心里不舒坦?”
要能舒坦才是见鬼了。
入翰林便是储相,当初走的便不是阳关道,而是独木桥,可再艰再难,也已经成为皇帝近臣。
可现在的康熙提拔的都是什么人?
张廷玉同科进士之中,年羹尧去岁回来,兴许以为能加官进爵,结果还是带着巡抚大印回了四川;张廷玉这里除去丁忧的三年,在南书房也有快八年了,林林总总算下来,弹指一挥十年间。还有个隆科多,何尝不是郁郁不得志?
如今康熙就喜欢那些个老头子,偶有年纪轻被重视的,也只是前两年,兴许唯有一个十四阿哥得他喜欢,旁的都疏远了。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熬出来?
“最近四爷那边也没动静,十四爷倒是混得风生水起……”
张廷玉慢慢擦着手,说着话。
他听见外面有爆竹声,又是一年过去了。
“还记得方苞吗?李光地荐上来的,也不堪什么大用,现在几个大学士年纪大了,事情都是我在办……长此以往下去,我怕是要忍不住了。”
办的是四个大学士的事,得的是一个南书房行走和奉直大夫的名,张廷玉想着总是不平衡啊。
他也不过是个俗人。
顾怀袖情知他庸俗,只道:“憋着吧,忍着吧,总有出头时候。”
“人是看着我面上风光,心里的苦我自己知道。”
接了帕子,张廷玉借着烛火一看自己手,微微眯眼,思索良久。
“我寻思一下,皇上还是早日驾崩的好。”
☆、第二四二章内阁学士
除夕夜里,四面灯火通明,内城之中还听得见欢声笑语,顾怀袖与张廷玉好生生地过了年,又给了孩子们压岁钱,商量了一下什么时候给两个孩子开蒙,没注意竟然也过夜了。
因着守岁的事情,顾怀袖睡得很晚,不过初一天还是起来得很早。
新年头七天里给各府的礼物已经流水一样散出去,宫里正热闹,是皇帝难得的休息日子,张廷玉琢磨了一会儿,一面沏茶,一面跟顾怀袖说:“过了今天,马齐肯定又成了大学士,我这里也该休息休息了。”
“这是何意?”
顾怀袖拢眉,竟然是一时之间没明白。
张廷玉也不解释,他只在屋里陪着家人赏雪看梅花,根本不再提这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