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簪落下,扎入沈恙放在桌面上手背上,那一瞬间的力道,竟然穿透他整个手掌!
鲜血肆意流淌,沈恙疼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手指不正常地蜷曲了起来,额头冷汗淌落,他差点没站住,嘴唇惨白,眼神里带着几分惊痛地看她。
顾怀袖无情的双眼,倒映着他的身影,他看见了可悲的自己。
“夫人……”
“昨晚我好看吗?”
顾怀袖轻笑了一声,握住金簪的手还没收回,整个人脸上浮出几分艳丽来。
沈恙沉默了许久,感觉着掌心的剧痛,这种感觉既真实,又虚幻。
他最爱的女人就在面前,用金簪穿透了他的手掌,却又这样温柔地问他这句话。
沈恙勉强笑了一下,却真诚道:“好看。”
很明显,昨夜的事情被她知道了。
如今的一切,都是他轻薄的代价。
可他不后悔。
沈恙有些舍不得地看着她,只道:“我没见过比你好看的女人……关心侧向瑶琴细,掠鬓斜临玉镜温。最是惜花通软语,羞红微上欲消魂……”
他轻笑了一声,脸色已经惨白如纸,身形也忽然摇摇欲坠起来,可不知怎的,他站住了。
当着顾怀袖的面,吟这等淫词艳句,沈恙真觉得这辈子也没这样好的事情了。
见顾怀袖不为所动,他忽然凑近她:“你亲我一下,我给你个惊喜……”
他逐渐地靠近,很近,很近,他甚至能看见顾怀袖眼底微微闪烁着的神光,可近了的那一刹那,顾怀袖已经退了一步,一下远了。
于是,原地只有沈恙一个。
顾怀袖看着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掌,鲜血直淌,染红了沈恙半边衣袖,又沾了半片袍角,艾子青一染殷红,便是触目惊心的暗紫。
什么惊喜……
“不稀罕。”
她淡淡笑了一下,而后便道:“多谢沈爷款待,这一杯茶,我喝得很高兴,告辞了。”
沈恙两片薄唇一颤,只道:“恕不远送。”
他就这么看着顾怀袖,就要消失在门里,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哽住。
沈恙没忍住,道:“夫人,您的金簪……”
“脏了,不要了。”
顾怀袖头也不回,便直接顺着长廊绕过中庭走了。
沈恙见着她人消失了,才埋首,抖着手指,将那一枚金簪拔出,鲜血流涌更加触目惊心。
两杯尚还滚烫的茶,和他一颗已然冰冷的心。
脏了,不要了。
沈恙掌心摊着那一枚金簪,鲜血果然染入了金箔翡翠的缝隙之中,金红点点的一片,他手指上留着自己的血迹,颤颤地虚虚拢住这一枚金簪,想要握紧,又似乎觉得这一枚金簪太脆弱,以至于不敢握紧,于是就这样虚虚笼着,又像是没力气握紧了。
他在她面前,永远一败涂地。
沈取怔然地看着屋内痛苦的男人,又回头看一眼毫不留情走了的女人,却是有些不明白起来。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不想要的永远不想要,想要的一直强求也不过是求而不得。
夕阳正好,照着顾怀袖身前的台阶,会馆牌坊下面,又长长的一道影子。
她轻而易举就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嵌在牌坊的长影上,似乎带着几分冷落。
偶一抬袖,她才发现也沾了血。
这一点血迹,沉沉地,压在她的衣袖上,也似乎压在她心底。
她未免太过狠毒,以至于走出来,竟然有那么轻微的后悔。
可顾怀袖转瞬便将这种不属于自己的情绪给抹去,朝着轿子走去,“回府。”
☆、第二三二章盛世气象
回府的时候,丫鬟们的脸色都不大对,顾怀袖在走廊外头便瞧见了那鸟笼子,脚步顿住,便问:“怎么了?”
“回夫人的话,方才雍亲王府的公公来,说这是王爷的回礼。”
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答,却不敢抬头看顾怀袖的表情。
那是一只漂亮的笼子,一只死了的鹦鹉。
顾怀袖走过去,只将那笼子提起来,笼子很漂亮,鹦鹉也很漂亮。
坚固的鸟笼,里面是已经死了的鸟儿。
胤禛在告诫她,不许轻举妄动。
可他不知道,她是真的想要毒死他的,不过……
还没到时候。
纤白素手,轻轻将鸟笼放下,顾怀袖心道还不知谁是这笼中鸟呢。
他以为皇位是好东西,却不知他日真正坐上皇位,是不是还能像今日一样随口自称为“天下第一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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