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袖一眼,又问道:“沈恙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只说了一些话,零零碎碎乱得很,要紧的只有两条。”高无庸悄悄看了看胤禛的脸色,才道,“他说张二夫人认错了主子,不该当您的奴才……说她犯了糊涂……”
“胡说八道!”
胤禛一声嗤笑。
苏培盛忙看了高无庸一眼,接着便是一个眼色,爷脾气上来了,惹不得。
高无庸也有着一股机灵劲儿,便道:“是瞎说,沈铁算盘这人就是瞎说。他还说什么,等他死了,就把鱼儿还给张二夫人,又说什么反悔了,舍不得……奴才也听不懂。”
“鱼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里头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胤禛皱了皱眉头,又问道:“没了?”
“几乎没了。”
别的都是什么腻腻歪歪的傻话,高无庸想想,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一则觉得对着爷说,那感觉太腻歪恶心,二则,沈恙说这些话,又没做事,总让人觉得这人着实可怜。
说完话,后面年沉鱼便来了,孙连翘也跟在后面。
高无庸将刀往腰后撇,又给年沉鱼行了个礼,抬头看胤禛已经出去了,这才跟出去。
年沉鱼这边一叹,朝着里面走过来,才叫来府里的丫鬟,只道:“张二夫人喝醉了,去打盆水来,给她擦擦脸,一会子宴席将散了。”
☆、第二二九章金簪
“张二夫人醒了。”
有丫鬟在前面说了一声,顾怀袖只感觉热热的锦帕从自己的额头上过去,她缓缓地睁了眼,一时似乎还在半梦半醒之间,竟然问道:“这是哪儿?”
“你方才说着说着话,才道了一个‘你’字,便倒了下去,可把咱们给吓了一跳……”年沉鱼收了帕子,便叫丫鬟扶她起来,自己退了两步道,“现下在客房这里,还当你是有了什么不适,叫了你嫂嫂抹脉,竟只说你不胜酒力晕了,真真把咱们给笑死。”
人说南柯一梦,梦不知几年,顾怀袖这时候才渐渐想起方才的事情来,可老觉得有些不对劲。
“您说的试金石……”
“美人本身便是试金石……”
年沉鱼似乎颇有感慨,神色自如,她眉眼之间的妖娆气,隐藏在举止的端庄之中。往旁边一站,便是洛水仙子,自有与旁人不同的雍容之态。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她这名字,果真是不曾起错的。
顾怀袖的手拢在袖中,被扶着起了声,尚还没说话,也似乎还没醒,就听着年沉鱼说。
年沉鱼道:“美人迟暮,如今你可试得了金?”
顾怀袖心道自己还没老透呢,抬了右手起来一摸鬓发,她笑道:“你是在问张廷玉吗?”
“……或许。”
年沉鱼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说的话半真半假,看顾怀袖之前也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现在看着事态平静,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还不会跟他们撕破脸皮。
张二夫人聪明,年沉鱼也不过就是按着四爷的意思敷衍敷衍。
可想着想着,年沉鱼竟然觉得寒心:女人不过是爷们的玩物。
但是偏偏,出现在四爷眼前的顾三,是帮他办事的奴才,只怕是四爷压根儿就没把顾三当成过女人吧?
“女人是男人和权力的试金石,如今似乎不是我试出什么来了,而是你试出什么来了。”
顾怀袖笑了一声,看着年沉鱼,似乎带了几分隐约的怜悯。
“你知道什么?”
年沉鱼笑着问她,眼底却闪烁着暗光。
顾怀袖道:“我没想到什么,只是有些可怜你们这些嫁入皇家的女人……这一辈子,要见着多少花容月貌的女人,在自己跟前儿晃呢?”
她向来是把年沉鱼当做晚辈来看的,如今也用那种慈和的目光瞧着她。
年沉鱼怔怔然不知道说什么,不过过了许久,孙连翘进来了,年沉鱼也回过了神,只道:“宴席散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说完,她竟然直接带着人走了,想必是胤禛那边还等着她。
孙连翘给年沉鱼行了个礼,便端着碗药进来了,顾怀袖还坐着,药也还没放冷,她只将药碗放下来,叹了口气道:“虽说您这是不胜酒力,不过兴许是冬日里没怎么调养好,竟然有些气血须乏的样子,我劳烦了侧福晋那边给您熬了一碗药,喝下来,兴许便没事了。”
喝下来兴许便没事了?
顾怀袖左手只拢在袖子里,半靠在床板上,回忆起的却是那个梦。
忽然完整了的梦。
所有所有的不可能,还有所有所有冥冥之中的怀疑,都在向她昭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