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自有专人将最后拍出来的名单给抄录走,张廷玉手里事先得了一份。
当初排名次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谁是谁,张廷玉只知道自己落了范琇的答卷,其余的只有个模糊的印象。
毕竟他身边就有李录予跟彭会淇,若是被这两个人逮住把柄,张廷玉也就不用混了。
他这一回本是看中了那个叫做戴明世的,可万万没想到这个戴明世只考了一场。
此人为狂士,性格不羁,会试头场考完,竟然直接出去喝花酒了,一宿醉在青楼里不知道回去,直接被取消了会试资格。
当时张廷玉就在考场里,听说了此事,只大叹可惜。
偏偏在阅卷的时候,这戴明世的答卷异常精彩,连彭会淇跟李录予也完全没法挑出错来,只可惜这人后面两场根本没成绩,想录他也不成。
戴明世啊,太狂!
张廷玉一路往回走,一路就觉得天意弄人。
礼部抄录之后,会在杏花开的时候,找个吉日放榜,所以会试放榜又称之为“杏榜”。
掐指一算,是黄道吉日也就是明天,怕是背后不知道多少人要诋毁张廷玉了。
他也不在乎,这一场差事他算是办得很好。
毕竟,如今他要讨好的人是皇帝,皇帝觉得他这差事好了,那就是什么都好。
回家仔仔细细地沐浴一番,张廷玉才觉得自己像是个人样。
因为忙着会试的事情,也不回房睡,这几日即便是回府也都是睡在书房。
现在夫妻两个终于有时间好好说上话了,两个人吃了顿饭,便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没多时便滚到床上去。
这几天可把张廷玉给憋坏了,只让顾怀袖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才怜惜地抚着她鬓角:“会试明日早晨便放榜,你二爷我算是要交差了,只恐最后这两日要出乱子,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可想看看名单?”
会试放榜,张廷玉有名单,顾怀袖自然想看。
她连忙让张廷玉扶自己起来,拿了那一份名册便看了起来。
头名施云锦,为会元,第二名吕葆中,第三名贾国维……
一看到第四,顾怀袖就笑了:“方苞?”
这人乃是张廷玉的同乡,同出于桐城那个小城之中,张家世代书香,方苞这里也不差。只是因着当年这人跟汪绎交好,所以张廷玉与方苞并没有什么交集。
如今张廷玉当主考官,录了个同乡,不知道回头会不会为人所诟病?
顾怀袖继续看下去,“这个林之濬,就是你想要提拔的那个吧?在第十,也算是不错了。”
“选卷之后,我曾拆了卷来看,确是写得不错。不过你可想不到,林之濬这一份答卷,乃是我从地上捡起来的……”
并不是只有主考官才有落卷的权力,试卷经糊名易书的时候就要挑一回,犯了皇上名讳的,格式不对的,都要扔掉,这是第一轮的粗选,很少有人折戟于此了;其后便是进房阅卷,下面的十八房官阅卷的时候,见着不成的答卷也都扔到一边,在这里就要落第二轮,等到了张廷玉他们主考官这里,才是落第三轮。
遇到抬轿这种特殊的情况,自然另当别论。
不过主考官可以巡视阅卷场,随便看落卷,若是遇到有不错的便可挑出来。
林之濬的这一张答卷,便是张廷玉从地上捡起来的。
这个落了林之濬答卷的考官,自然也跟张廷玉掐了起来,最后张廷玉以口舌服人,让这一名房官气得摔了茶碗。
好歹,张廷玉也将这一张试卷给捡了起来,计入了最后会试榜中。
张廷玉如今一说,顾怀袖也明白,只道:“这林之濬也算是一朝鲤鱼跳了龙门……你倒是办事一丝不苟……”
听着她埋怨,张廷玉只仰面躺着,神情舒缓至极:“彭维新也在,也算是他又本事,可我却没给他开过什么方便之门的,即便他妹妹嫁给了四弟,也碍不着我什么事。我心里最不舒坦的还是这个戴明世……”
“戴明世我却是知道,外头传说这人会试只考了头场,后面两场没去,枉你之前还说想要提拔他,如今却是自己个儿打脸了。”
顾怀袖笑他,只看着这上面长长的名单,末了又道:“戴明世也是桐城人啊……”
张廷玉、方苞、戴明世,都是桐城的。
小地方小城,也出不少的名人。
她看着大部分的名字都是不认识的,只记得了一个査嗣庭,后世鼎鼎大名的金庸就是这一家的后代。査嗣庭乃是査慎行的弟弟,査慎行是四十二年的进士,如今他弟弟说不定也能中个进士,兄弟一起前后脚中,也算是一件趣事。
翻着翻着,她就累了起来。
眼皮子磕着磕着,顾怀袖就想要睡了,她索性就名册往旁边一扔,等扔完了又忽然之间捡回来:“宋荦家那个教书先生吴士玉,我看见了,可得罪你的那个范琇呢?”
范琇这人不还是夺会元呼声很高的吗?
顾怀袖看着他,只恐他挟私报复出什么事。
张廷玉只笑了笑,“不过是一枚绊脚石,如今已经被我当成踏脚石了。你且看,明儿起来,你夫君我肯定被麻烦缠身,然后不出一日,我就要出名了。”
会试的答卷,像是乡试一样,若是礼部与鸿胪寺核对无误,也要刊印出来的。
不过大量刊印肯定需要时间,一时半会儿搞不定,倒是落榜举子可以自己去查卷。
所以果真如张廷玉所言,第二天起来,张廷玉真的出名了。
原本众人寄予了厚望,整日里将张廷玉喷得狗血淋头的范琇,落榜了!
这张廷玉竟然如此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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