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叹息一声,低声道:“没想到竟然是我害了他。”
若非自己知晓张荣在咸阳宫中可以自如活动后,派暗装与他联系,张荣现在还可以安稳的继续做着教导秦王幼子功夫的师父,而不是跟自己一样成为阶下囚,此生再无机会踏出他人设下的囹圄一步。
张良仰望着灞宫上空的蓝天,心中很清楚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再好,也是秦王为他们设下的牢笼,而他们能够不死,与秦国不杀贤士和功臣的传统有着分不开的关系,能留下性命苟活,不过是运气使然。
胡亥活动好了发麻的脚掌,伸手让梁伺候着净手,随后紧挨着他手臂,安慰道:“能和你关在一起他挺开心的,不然也不会冒险同你们合作了。”
张良心思通透,明白胡亥的话没错,可正因为没有错,他心中才对张荣越发的愧疚。
颍川张氏绝不是什么亲情浓厚的家族,否则当年也不会一朝确定张荣被擒,立刻对外宣布张氏幼子早夭,家族从未试图保存他幼弟分毫,既然家族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么张荣此后的人生本该完全属于自己,再也不必为了家族奉献,可他仍旧义无反顾的选择帮助兄长,张良必须对此感恩。
他心想:自己可以不为秦国做任何奉献,却没有必要拉着已经被关押多年而且态度已经软化的张荣陪着自己坐牢。更何况秦王看起来并不是个一个严苛的人,若是张荣出去了,秦王理应不会阻止他回来探望自己,这便足够了。
心中飞快滑过许多想法,时间却十分短暂,张良态度自然的挂起柔和的笑容,有意弥补胡亥和张荣之间的关系,轻声道:“自从阿荣被你说过之后,整个人死气沉沉的,你若是心里还将他当做师父,去找他好好谈谈吧。”
这既是弥补张荣和胡亥之间关系的办法,也能一石二鸟的将自己不想教导的胡亥公子推开,孩子都没有定性,给他找些事情做,自然会离自己远远的,将清净归还。
张良计算做得精明,唯独忽略了胡亥多变的性格,男孩非但没有立即离开,反而得寸进尺的枕在他膝头,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笑着说:“他还记着我?那就更不着急了,你先给我随便挑选点课程讲解吧。”
张良瞬间捏紧广袖下的拳头,狠狠咬紧牙根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破口怒吼“请”胡亥滚蛋。
他用力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选择秦国最看不上的儒家学说故意讲说,盼着消息传回咸阳宫中让秦王尽快把胡亥公子带走。
胡亥趁机翻身,侧躺在张良大腿上,嘴角勾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人的底线都是不断降低的,今天觉得随便讲解一点内容就能打发他,日后自己再主动询问什么,张良也就不好意思不说了。
灞宫的生活平淡无味,远不如身在宫外东跑西颠的时候日子精彩刺激,张良迟早会将给自己讲说当做唯一一项有乐趣的活动,最终主动起来的。
温水煮青蛙,他才不着急呢。
(*/w\*)这么一想,觉得自己萌萌哒~
秦国虽然重视法家,却并非其他国家贤士认为只给儿子们讲解发令,而是兼收并蓄一口气将举世能够搜集的典籍全部派人给儿子们解说,把各种知识全部塞进儿子们脑海之中,因此,这并非胡亥第一次听人讲解儒家最经典的《论语》,可即使听过一次,胡亥也不得不承认张良的学识十分丰厚,他很自然的沉浸到张良构建的学习氛围之中。
没多一会,胡亥已经从枕在张良大腿上的姿势主动起身,变成神色认真的端坐在他面前听讲。
胡亥在灞宫取得长足进步,围困了魏国国都大梁城多日的王贲此时也对自己拿到手中的消息目瞪口呆。
他转头看向表情和自己一样古怪的蒙武,干巴巴的说:“老叔,你说魏王假招了一群儒生进宫讲学,以示尊贤重士,这是打算靠着《论语》抵抗咱们的大军吗?”
蒙武比起王贲更是彻彻底底的粗豪武夫,他想破头也不会明白魏王假此举到底能有什么收益,干脆不再多想直白的说:
“大王已经同意将郑国老先生派往大梁,咱们不日便能攻破大梁城,魏人没本事抵抗咱们,说不定急昏头了!”
蒙武一开口便觉得自己说得在理,不由得哈哈大笑,“天下儒学广为流传,儒生少说也有八百十万,比咱们秦国的大军还多,可建过什么功业?把国家治理得夜不闭户这种屁大点小事儿也拿出来当谈资胡吹,哈,老夫到时候等着看魏国城破,他们能有什么对策!侄子,要老叔说,你管魏王假作甚?!他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别说他带着一群儒生,便是把孔老二从坟地里扯出来,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蒙武说话一向口没遮拦,却没想到这开口反而帮王贲抹除了心中的迟疑——王贲与扶苏关系亲密,自然能够从他的言谈举止之中发现长公子是个对儒学有深入了解的人。
若是没有大王的首肯,谁敢将儒学教导给长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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