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就有,但他做的这些几可乱真,不知道用了什么技术。”滕一鸣又搬起一块较小的石料,“他不仅改造了皮壳的质地,还在上面加工出了蟒、癣、松花、雾,这些都是赌石的人看重的细节。你们来看,皮壳上面这条弯弯曲曲凸起的细脉就是蟒。蟒是判断有色无色、颜色分布的一种依据。有蟒说明内部有绿,但多少不能保证。”
“但我怎么听人说,只有蟒还不够,必须有蟒和松花同时出现才能说明内部有绿。”雷涛被他说得有点糊涂。
“不管是什么,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概率。”滕一鸣指着表皮隐约可见的一些像干了的苔藓一样的色块,“这就是松花。有一种说法,松花是原来翡翠原料上的绿经风化已渐失色留下的痕迹。所以根据松花颜色的深浅、形状、走向、多寡、疏密程度,可推断其内绿色的深浅、走向、大小、形状。经验上看,皮壳上没有松花,内部有绿的可能性就很小。但是即使有多处松花,颜色也可能只在表层。”
“听起来很复杂啊。”秦思伟茫然,“石料上这些黑色的印子是什么?也是做上去的?”
“是做上去的。翡翠皮壳上这样的斑块一般称为癣。”滕一鸣解释道。癣主要由角闪石、兰闪石片岩、铬铁矿和一些氧化物组成。这些黑色矿物与能使翡翠变成绿色的铬离子——也就是所谓致色离子——有亲缘关系。有了这些矿物,在适当的条件下可以使翡翠的颜色变绿。所以民间有“黑随绿走”的说法。但有癣不一定有绿,有绿不一定有癣,要看癣的生成环境与时间,癣的内部是否有铬元素的存在等很多因素。
“癣还有‘死癣’和‘活癣’的区别。”雷涛说,“在没有铬元素释放的地质条件下产生的癣称死癣。若癣与翡翠共生,在有利于铬元素释放的地质条件下,癣内的铬不断释放到翡翠的晶格里,就会产生‘黑随绿走’的现象,就是活癣。但是一般人很难分辨‘癣’是死还是活。”
“果然是隔行如隔山。”秦思伟听得如雾里看花。
“总而言之,赌石是综合去看这些原石的特征。”滕一鸣说,“比如说黑乌砂壳上有灰白蟒,如果再有松花,赌涨的把握就很大。所以倪皓聪明地把蟒、癣、松花、雾都搞了一些出来。这家伙真是人才,啧啧,死得可惜了。”
“雾是指……”
“就是这上面露出来的雾状白色部分。”滕一鸣告诉秦思伟,雾是翡翠的皮与肉之间的一种半氧化的过渡带。雾的颜色能说明翡翠内部杂质多少,透明度的好坏,但它与翡翠的绿色无关。
雾可以分为白、黄、红、灰、黑等几种。白雾说明翡翠内部杂质少,有一定的透度,若白雾之下有绿,就是非常纯净的翠绿,价值不菲。白雾也说明“种”老,所以一般人都喜欢赌白雾。纯净的淡黄色雾表示可能出现高翠。红雾则说明翡翠内部所含的铁元素已经严重氧化,可能出现灰“地”。黑雾主要为大量杂质元素氧化所致,显示翡翠内部杂质多,透明度差,不值得下手。
“倪皓想得还真是周到。”黎希颖感慨。
“我前几年去缅甸买原石的时候,在边境看到很多人做类似的勾当。”滕一鸣说,“不过是以假皮居多。那些小人把翡翠的风化层和石英砂用胶贴在原石表面,有些还把砂子染上绿色,非说里面有绿。再有就是贴假门子,把一块质地和颜色好的薄片贴在质地很差的翡翠石料的切口上。甚至有人把石英岩加一些铅之类的原料做成肉,包上水泥的假外皮再贴上一个高翠的假门子。”
“这样也行?”雷涛惊讶。
“门子上作假几乎是这一行的传统了。”滕一鸣无奈地说。
翡翠原料交易中的半赌料上一般会开几个大小不等的天窗,借以向买家展示内部的颜色和质地。正经的商人会在认真研究原石的基础上,选最好的部位开门子。不法商人则常常在门子上作假,比如垫色、镶嵌、灌色……年年岁岁花样翻新,被坑的人不计其数。
“倪皓做这么多假原石不会无的放矢。”秦思伟说,“我想他早已联络好了一些下家吃下这些假货。可惜人已经死了,追查起来很困难。”
“你今天抓了一批,明天就会有一批更龌龊的奸商冒出来。”滕一鸣说,“没办法,总有人不信邪,想靠赌石发家,才喂饱了造假的行当。我就见过一些人因为舍不得上税,所以不去正经的交易场所。”
在缅甸赌石交易,税率是百分之一百。也就是说,一块原石以一百万成交,买家需要支付两百万。把石料从缅甸运回国内需要再缴纳百分之三十四左右的综合关税。最近几年,参加公盘交易还必须先缴纳一万欧元的保证金。中缅两国都在不断提高对翡翠交易和进出口的税收,无形中增加了买家的成本。于是很多人就想在边境那些挂着赌石招牌的黑店碰运气,结果常常是被骗得血本无归。
“翡翠石料从矿山运到国内已经过了多次挑选。”雷涛说,“挖矿的缅甸人都是行家,他们不会轻易地把好的石头让给别人。商人们买下普通的石料后凭多年的经验再次进行筛选。卖到国内的石料几乎见不到好的,所以很多人就打起了作假的主意。”
翡翠原石造假的方法可谓洋洋大观。比如在无色的质地较好的翡翠料上掏一个几毫米深浅的小洞,灌入绿色染料,再用假皮把洞填平,称为掏心涂色;把绿色暗淡,透明度较差的原石底部和内部挖空,伪装成一定的透明度,称为挖空增透。还有一些骗子干脆拿外形相似的透辉大理岩玉或者角闪岩冒充翡翠砾石。赌石的规矩是自凭眼力,愿赌服输,没有欺诈的说法,所以很多人被骗之后只能哑巴吃黄连,自认倒霉。
“骗子作案靠的是人的贪婪和过度自信。”黎希颖说,“只要人的死性不改,骗子就抓不完。不过不管倪皓的下家是谁,至少这一批假货不会流入市场去坑人了。我觉得咱们还是想想梅东元吧。他和被劫走的三块屏风在什么地方?”
“还有一个问题很可疑。”秦思伟摘下手套,“这里是倪皓的制假大本营。他应该不会冒着暴露自己老巢的风险约严恒敏来这里交易。而且严恒敏收到短信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四十分。按照时间推算,那时候倪皓已经死了。所以,约严家父子交易的究竟是谁?”
“严恒敏说是梅东元。”雷涛说,“我开始以为是倪皓冒用了梅东元的名义联络的严恒敏。他假意要买下玉牌,其实没准打算玩一招黑吃黑。哦,对了,被严道永抢走的玉牌我留在车上了,以防交易时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