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湘叹了口气,“我想回家。但是,看在我在军营生病时你照顾我的份上,我且料理料理你再走吧。”她知道他的个性,既然说了不会找太医,那多半都靠自己处理伤口。没人帮他,他怎么处理?指不定因为一个伤口一命呜呼!
钟习禹并不领情,“不必你好心。你出去,和小栋子说备车马让你走。”
媛湘不想和钟习禹有太多的接触,他们之间,很应该永远不相往来才是。可是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孤苦伶仃……这个词儿一窜入脑海,她就怔住了。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怎么就成了孤苦伶仃呢?可是转念一想,他与她一样,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难道不是孤苦伶仃的吗?
她叹了口气,“看在我在军营生病的时候你照顾过我的份上,我也照顾你好了。”
钟习禹冰冷冷地说:“我说了不必。趁着我想让你走的时候赶紧走。”
媛湘不大明白他这个话是什么意思。然而,他既然让她走,不需要她的垂怜,她还留着做什么呢?倒显得如今他当了皇帝,她要巴结奉承他似的。
她走出去,侍奉钟习禹的太监年纪十七八岁模样,为人倒是很机灵。她和他说要出宫,那太监道:“咱家没有让你出宫的权利。就算真的要出去,也要亲口听皇上说了才算。”
媛湘回到寝宫中,想让钟习禹说一说,却发现他仿佛睡着了。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没有回,想是睡着了。
媛湘叹了口气。既然他睡着了,就让他睡一会儿吧人,等他醒了再回去——只是不知道妙铃会不会担心地疯了。
掖了掖钟习禹身上的被子,媛湘坐着静静出神。不知道锦程现在到哪儿了呢?幸好他不在家,否则要是知道她丢了,还不知道火烧眉毛成什么样。
想起他一向是个淡然的性子,只有在遇到她时才不淡定,不由地笑了。
目光回到钟习禹的脸上。这张脸相比于几年前,更加成熟英俊,他的性子也沉稳内敛,不像当年那么莽撞冲动了。成长,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然而他的代价,却是那般大。
媛湘对钟习禹的感觉,一直以来都那么复杂。虽然他的父亲害得她家破人亡,可媛湘没有真正恨过钟习禹;他的爱慕令她烦燥,对他的父亲下毒,舒定安的叛变,都让她或多或少地产生一丝愧疚甚至怜悯。或者她现在还坐在这里,没有夺门而出,也是因为她有愧吧。她得到了杜锦程无微不至的呵护,她幸福着,他得到了江山,却不见得比她快乐多少。
钟习禹蓦然叫了一句“媛湘”,媛湘看向他,他却还在熟睡着。她的眼底一片黯然,一点心虚。
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应该是恨她的吧?他怎么还会在睡梦中喊她的名字……对她的那点爱意,难道不是在后来发生的那么事情里都烟消云散了吗?他一直说她是没有心的人,也足以见到他对她的失望。
媛湘轻轻地叹了口气。
也许钟习禹非常疲累,她一直等着他醒,他却一直昏睡着,眼见天色越来越晚,媛湘渐渐也觉得累了。今夜,看来是回不去了。
第46章重回(6)
钟习禹醒来的时候,身边一片漆黑。
他坚难地爬起来,在周围看了一圈。并没有人。她,走了?
是呵,她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
他复又躺下来,静谥的空间,除了他的呼吸,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尽管那声音很轻很浅。
他捂着伤口再次爬起来,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然后,终于在床边的美人榻上找到了她的身影。
她身上只盖着一件他的披风,也不知道她从里扯来的,裹在身上,许是因为觉得寒冷,整个身体倦在一起。
钟习禹将床上的被褥抱起,盖到她身上。几乎被子一沾到她身上,她就醒来了。
她睡眠如此轻浅。
是不是遭遇过变故的人,都是这般?
黑暗中,她怔怔望着他,有些茫然。他望着她,有一丝压抑。终于,她开了口:“哦,你醒了。”
“为什么不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有你的口谕,他们不给准备车马。”媛湘伸了伸懒腰。在美人榻上躺得浑身都疼了,滋味真难受。
钟习禹别开目光,媛湘说:“你的伤口好些了吗?去床上躺着吧。蜡烛在哪儿?”
钟习禹指明了方向,媛湘便去点起了烛,看了看更漏。竟然已经四更天了。饱饱睡了一觉,二人都已经没了睡意,媛湘问他:“感觉可好点?”
他点了点头。
“那就好。”媛湘道,“等天亮了,可否安排车马上让我回去。”
“嗯。”
两人有久久的沉默。半晌,媛湘问,“今天要上朝么?”
“并非每天都需要早朝。”
想必刚刚登基,所有事务都还没有筹备完毕,故也没有完善的早朝制度。媛湘觉着有些冷,便接连哈欠了几声,钟习禹默默将她方才躺在榻上盖着的披风给她,媛湘接过,默默地披上。“你去床上躺着吧。休息得好,伤口才能好得快。”
“你知道说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吧?”他的声音很冷清。
“放心。我像是那么管不住嘴,有事只管往外说的人吗?”媛湘望着他。
他不言语。
他不相信她,媛湘可以理解。他凭什么相信一个将他父亲毒残了的女人?然媛湘真是没必要发和谁说去。她都恨不得别人不知道她认识钟习禹。
沉默了会儿,忽然外面响起马车车铃的声音,钟习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媛湘不解地望着他,还没等他开口,外面太监已高唱:“皇后娘娘到——”
媛湘的眉头皱了起来。
若娜一大早地盛装而来,真是难为了她,不知是早起梳妆的,还是一夜不成眠?媛湘就不信,若娜昨晚能睡得着觉。
她将她打昏放在钟习禹的床上,还真大方。和第一次在军营见到的她完全不同。难道当了国母,竟然连心胸也变得宽阔了?真是可笑。
若娜笑盈盈地朝钟习禹行了礼,目光悄悄地在二人之间流转。
二人行裳整齐,连头发都毫不凌乱,看起来竟像是未曾合过眼,更别说同床共榻了。钟习禹问她:“你这么早来,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