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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之奇定定地看着他,揣测着他的心思,希望能找到一个破口,打开他的心理防线。
但,无论他如何聪明,却也想不到,吴铠拒绝他“优厚”条件的理由。
“吴将军,你可都想好了?机会只此一次。”
“多谢杨将军,肯容吴某一条活路。”吴铠冲杨之奇一抱拳,答得格外坦然。
“你纵然归去,依傅沧泓的性子,又岂肯容你?”
“那是人主之事,与本将无涉!”
“倘若他杀了你一家妻儿老小呢?”
吴铠蓦地屏住了呼吸,双眼剧震——其它事他尚可不计较,但傅沧泓会不会这样做,却很难说。
杨之奇察觉出一丝希望,立即趁热打铁地道:“倘若吴将军肯与杨某一同归去,杨某愿在虞皇驾前,力保吴将军为兵马大元帅!”
吴铠定定地看着他。
确定了杨之奇的诚意,也确定了杨之奇对整个天下的志在必得。
他犹豫起来。
可是很快的,一种奇异的直觉占据了主导地位。
是的。
直觉,就是直觉。
因为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复杂的动物,很多时候,他们作出某种判断,全然来自说不清楚的缘由。
直觉告诉吴铠——就算死,也不能离开北宏。
这可算得上是件奇事。
就连他自己,都未必懂得为什么。
“多谢杨将军美意。”刹那之间,吴铠已然坚定了心志,“吴某今生,生是北宏之人,死是北宏之鬼,纵然人主一时雷霆大怒,斩杀吴某阖族,但吴某在青史上,至少可以落得个清名。”
这——
杨之奇蓦地屏住呼吸,在确定吴铠已经执意不改时,神色骤然一冷:“难道你以为,我真会放你平安归去?”
听见杨之奇这话,吴铠先是一愣,两眼扫过杨之奇的眉宇,忽然间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世间人都说,杨将军是个英雄,不料却是地地道道的小人。”
“英雄?小人?”杨之奇脸上浮起几丝蔑色,“世人毁誉,与杨某何干?杨某只求达到目的而已!”
“这倒是。”吴铠也并不觉得吃惊,索性将胸膛一挺,“若杨将军已经拿定主意,那就让吴某死得痛快一些吧!”
当即,杨之奇摘下后背上的弓箭,拿在手里,对准吴铠,吴铠端坐于马上,泰然如山。
杨之奇心下无声掠过丝轻赞,对于不怕死的人,他向来是欣赏的。
不过,欣赏归欣赏,站在敌我的界线上,他仍然是分明的。
这样的人材,必须将其置于死地。
紧扣弓弦,一点点拉开——
另一支箭,忽如流星而来。
杨之奇一惊,倏地朝旁闪去,箭矢挟着嘶厉的风,堪堪从他耳际擦过,带落几丝黑发。
那奔驰而至的大队人马,一个个身着金色铠甲,服饰鲜亮,阵容谨肃。
是傅沧泓的亲军!
他,居然来得如此之快!杨之奇眼中不由闪过丝惊诧。
而吴铠的呼吸,却为之一松,但从表面上看,他仍旧四平八稳,淡然从容。
“驾——”只略一迟疑,杨之奇便一提马缰,从吴铠身边掠过,直朝自己的营盘而去。
“微臣参见皇上!”
“免礼!”傅沧泓双眸冷然,“夫人呢?”
“夫人她……”只是刹那间,吴铠心中已经闪过无数的念头,夜璃歌究竟去了那里,至今无人知晓,况且他——
“夫人昨夜外出查探敌营,至今未归。”
“朕知道了。”冷冷哼了声,傅沧泓道,“你且回城。”
“皇上……”
“不必多说。”傅沧泓将手一摆,已经率领着人从他面前驰过,吴铠立在路边,一脸怔然,纵是他自己,也料不到,事情竟是这样。
微倾上身,注视着前方,只有傅沧泓自己,才知道心有多痛,心有多慌——出外察看敌营,有谁知道?有谁相信?
他不在乎吴铠所率领的大军彻底覆没,怕只怕他的璃歌……
越来越多的尸体出现在道旁,傅沧泓却视而不见,直奔向前方,前方。
直到那片芦苇荡前。
一道河湾,阻止了他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