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心中那一丝躁动不安,到底是因何而起?怜悯?同情?都不是,那种感觉,真是他从前没有体会过的。
“火统领?”不知何时纪飞烟抬起头来,冷不丁瞧见火狼,水汪汪的大眼睛转了转,旋即站起身来,“什么时候来的?快请屋里坐吧。”
火狼“嗯”了一声,转头跟着她走进厅里,却见四处收拾得井然有致,门窗桌椅一尘不染,让人看了,顿时生出丝丝温情。
“看样子,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
“嗯。”纪飞烟点点头,满脸诚挚地道,“多谢火统领,若没有你,飞烟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呢。”
“说哪里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火狼脸上竟一阵火烫,“这都是我份内的职责,你在这里,若是缺什么,或是宫侍们不听使唤,记得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料理。”
温温柔柔地答应一声“是”,纪飞烟垂下眼眸,捏着手里的绢帕儿默然不语,看着她细腻白皙的脖颈,火狼心中不由一阵突突乱跳,当下扭开头去,强令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旁边百宝架中的摆饰上。
暗暗地抬起头来,纪飞烟细细儿打量着这男子——从前,她总是觉得,他那张脸丑得可怕,让她不愿多看,可是此际,当他用另外半张未曾受伤的脸面对她时,她却忽然觉得,原来他长得,其实很帅气。
帅气……
这样一个词,怎会用在他身上?
“你——”不提防火狼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齐齐愣住,然后像着了火般各自转向一旁。
抬起手来,掩唇咳嗽一声,火狼起身离座,神色有些惶乱地道:“你,你好好休息,照顾好皇子……我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一行说,一行便向门外而去。
“火统领……”纪飞烟忽然唤了声。
“嗯?”火狼的双腿顿时像被大石头坠住,站在原地挪不开脚。
纪飞烟却只是抬起眸,非常撩人地看了他一眼,火狼像被蝎子蜇了般,迅疾转头而去。
一径冲出华景苑,火狼禁不住重重一拳砸在坚硬的石壁上,心中暗骂道:火狼啊火狼,你这是怎么了?那可是皇上的女人,纵然皇帝不喜欢她,但,只要受过一次宠幸,那就好比打上封印,是任何人都不能肖想的。
理智如此,可感情上……他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大约,他是这世间,唯一知道她这段悲苦感情经历的人,况且,他是整件事的助推手,当初若不是他极力促成,也许事情根本不会弄成这样……纪飞烟,她再怎么有心计,也只是一个女人罢了。
带着这样烦乱的心思,火狼回到宫中,正在自己的值房里思绪翩翩,却听曹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火统领在吗?”
“何事?”
“皇上……传见。”仔细往他脸上瞧了一眼,曹仁方才道。
“知道了,待我换件衣服。”火狼言罢,轻轻掩上房门,回到屋子里拿起外套披上,方才出门而去。
……
“杨忌那边有消息了吗?”
听到傅沧泓的问话,火狼不由一怔。
“怎么?”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傅沧泓略感诧异,遂抬头看向他。
“属下,尚未得到任何消息。”
“那可得跟紧了,还有——”傅沧泓斜眼朝旁边扫了扫,曹仁立即躬躬身子,带着所有宫侍退了出去,单留下他们君臣二人。
“还有银两之事,朕准备新起一座制钱局,大量锻造铜钱,以解决眼下的困局。”
“皇上?”火狼大吃一惊,当即把自己和纪飞烟之间那些纠葛悉数抛到了脑后,极力劝阻道,“不行啊皇上,要是轻开此端,必然造成国内物价腾涨,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道理,朕如何不知?”傅沧泓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是国库空虚,兵备不足,朕无论做什么事,都处处被动,处处受牵制,你又不是不明白。”
“属下当然明白,可是——”火狼双眉紧紧蹙起,他很想像冯翊梁玖那般,搬一套一套的大道理出来,说服傅沧泓,可他到底只是个习武出身的禁军统领,对于这些治国安邦的策略,只偶尔听过一耳朵,关键时刻竟半点不成章法。
不过,他总算有些急智,转念一想便道:“那,皇上要不要,召冯大人和梁大人,前来商议商议?”
傅沧泓当即摇头:“不行,若是叫他们前来,肯定是万分不同意,朕打算这事,让你全力去操办,暗中进行即可,不必惊动任何人。”
“制造私钱?”火狼一听这话,更是急得不行,“皇上,此例一开,国内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必然大势跟风,若是造成私钱滥行,吃苦的可是老……”
“火狼?”不等他把话说完,傅沧泓已然打断他的话头,仔细朝他脸上瞅了几眼,“你最近是怎么了?越发变得婆婆妈妈,优柔寡断?你是一个行武出身之人,何时变得如此心慈手软起来?”
“……”火狼张张嘴,无言可答——傅沧泓说得没错,他最近确实有些奇奇怪怪,行为反常。
“去吧。”幸而傅沧泓自己也有一堆烦心的事儿,并没有仔细追究,只略一摆手,“等朕思虑周详,你立即安排人手去做。”
躬身行了一礼,火狼默默退出御书房,回到值房辗转默思半晌,始终觉得此事不妥,遂又出了值房,直奔宫门而去。
梁府。
这是一座位于宏都北市,布局雅洁的院子,远远儿便能瞧见里边如烟的柳树,偶尔几丝风吹过,枝条儿丝丝起舞,别有一番韵致。
火狼踏上石阶,叩响门环,即有一名青衣仆人开了门,抬眼看见他,先是怔了一怔,继而疑惑道:“尊驾是?”
“梁丞相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