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整整三天了,傅沧泓熬得两只眼睛都陷了下去,眸中满是血丝。
他每次领着人进去,都是迷失方向,深困于其中,原本不大的彤星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像增大了无数倍,不管他怎么猛冲猛打,始终不得要领。
立在高高的楼阁上,看着下方那个困兽犹斗的男人,夜天诤眸中不由闪过丝悲悯。
“善哉,善哉。”旁边一白发老者拈须叹道,“一念执著如斯,只怕再不成全,连上苍都要降罪了。”
“镜荒山人,”夜天诤双眸凝沉,“连你也觉得,这方天下,是属于他的?”
“除了他,还有别人可以托付吗?”镜荒山人眉宇间的神情甚是安祥,“世间男子,能痴情如斯者,再无第二人。”
夜天诤沉默了。
“嗷——”下方男子忽然发出一声悲鸣,高高地抬起头来,眼中泛布着红红的血丝,满头长发洒扬开来,一根根抖得笔直。
夜天诤转开头去,不忍再看。
又是整整三天,毫无结果,傅沧泓整个人都憔悴消瘦下去,目光呆滞,神色郁郁。
更令人担忧的是,不安的情绪开始在北宏军队中弥漫开来——战事的不顺利,后方的震荡不安,都让人沮丧,甚至有不少人,暗暗商量着逃离。
对于这一切,傅沧泓不管不顾不问,只是痴痴守望着炎京城的方向。
是痴痴的守望。
是近乎窒息的守望。
……
炎京城。
婚礼愈发地近了,可夜璃歌心中的不安却愈发浓重,每每一合上双眼,脑海里总是忍不住浮出那男子的模样——他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眸,宽阔而饱满的额头,无一不让她心痛。
是真的心痛。
可是,每每当她走到宫门处,就会全身乏力,无法再往前踏出一步,似乎中间隔了一层无形的墙。
“璃歌。”
安阳涪顼走过来,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满脸担忧。
“我没事。”夜璃歌艰难地摆摆手,“你去处理朝事吧。”
“朝事……已经处理完了。”
“哦?”夜璃歌抬头,朝他脸上看了一眼,抬起左手,“扶我回楼上去。”
“嗯。”安阳涪顼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搀起她,一步步朝储秀阁走去。
“好了。”一手撑住妆台,夜璃歌坐进椅中,将头深深埋入臂间,语带疲惫地道,“我想好好歇歇,你先去吧。”
“好。”安阳涪顼并不想让她心烦,轻轻点点头,满含体贴地道,“你先养着神,我去让他们弄点参汤来。”
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夜璃歌心中忽然一阵酸楚,怔怔地落下泪来。
骄傲的她。
向来洒脱不羁的她,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好软弱好软弱,就像漂在水面上的一叶浮萍,随时都会被卷进汹涌澎湃的浪底。
“啊——”
她忽然发一声喊,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拂落在地,手撑着桌沿,双眸赤红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要什么?
她到底要什么?
为什么心会那么那么地痛?
为什么总感觉身周置放着一层层囚笼,让她不得自由?
她是炎京凤凰啊,为什么却无法主宰自己的意志?谁能帮她?谁可以帮她?
也许,在人生真实的困境中,谁都帮不了你,唯一能帮到你的,只有你自己。
“夜璃歌。”
心中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夜璃歌抬起头来,但见莹澈镜面中,再次浮出那个身着玉色霓裳的女子,婷婷婀娜,身姿妙曼。
从前,每每看到她,她总是很开心,可是这一次,她的眼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夜璃歌。”对方叫着她的名字,抬起手来,像是要探落于她的眉心,“你很痛苦是不是?”
“让我痛苦,你很满意?”
“不,”对方摇摇头,眸中流露出几丝哀色,“如果可以,夜璃歌,我宁愿你回到从前,遵从自己的心意,做那个在战场上纵马驰骋的女将军,手握长剑,保家护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身陷情网,饱受折磨。”
情网?
是情网吗?
“是啊,”夜璃歌双眸变得晦暗,“这些日子以来,我也觉得不对劲,可是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是情吗?原来是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