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木亭忽然间旋转起来,夜璃歌倒也不惊乱,手中长绫一抛,已经缠住亭外一株高大的树木,她正要借势跃出,整个木亭忽然间四分五裂开来,直直朝山崖深处坠去。
不过,夜璃歌也非等闲之辈,另一条长绫飞出,缠住山岩上一块突起,将身子悬在半空。
杨之奇的身影出现在崖壁上方,居高临下,双眸微闭,冷冷地俯望着她:“知道这是什么阵吗?”
夜璃歌盈眸若水,没有答话。
“太虚云荒阵——在这个阵中,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实可以转虚,虚可以转实,若找不到阵心,你永远都出不去。”
“你困住我——是想撩拨傅沧泓和安阳涪顼,让他们俩继续拼个你死我活?”
“当然。”抬起手来,杨之奇拈拈下巴上的胡须,“为了这场战争,我可是赔进了三十万担粮草,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我纵使被囚,但我父亲在一日,你的阴谋,便绝不会得逞。”
“夜天诤?”杨之奇脸上的笑更加阴冷,“有一场很好很好的戏,正在等着他……”
“你,你想做什么?”夜璃歌一贯的镇定清冷,终于被打破,忍不住叫出声来。
仰天长笑着,杨之奇调头而去,只将一抹萧杀的背影,留在夜璃歌眼中……
……
四野寂寂。
幽风荡漾。
她又一次陷入绝境之中。
不过,对于从小受尽磨折的她而言,这种状况已是家常便饭。
她反而不急着逃离,而是阖拢双眼,开始从内心深处汲取力量——师傅镜荒山人曾经告诉过她,很多时候,人最可怕的敌人,并非来自外界,而是自身,如果一个人面临任何问题都能沉静以对,有很多危机,都可以不攻自破。
早在踏进木亭之前,她就察觉不对劲,之所以愿意身赴险境,不过是为着一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深知,杨之奇是个聪明人,不过有些时候,聪明人往往会被自己的聪明所误——他们往往很乐于给对手设下陷阱,并且很愿意看着对手踏入这种陷阱,但他们不明白,当对手踏进他们的陷阱时,也将看清他们自身的破绽。
正是为了寻找这破绽,所以她愿意冒险。
不过这次,情况似乎有些出人意料——她竟没能找到这阵法的阵心所在。
只是确定了一件事——杨之奇野心不小,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他会不择手段,将所有阻挠他的人摧毁。
有趣。
夜璃歌唇边勾起抹明艳的笑——挑战吗?
她夜璃歌从来不怕挑战,越是高难度的挑战,她越喜欢。
只是杨之奇,不知道你想玩大,还是玩小?敢不敢在这一场局里,押上自己的性命?
天色渐渐地昏暗下来,夜璃歌换了只手拉住丝绫,往下方瞧了瞧,入目一团漆黑。
略一沉思,她毅然松开手中的丝绫,任由身子往下坠去。
风声猎猎,从她耳旁疾扫而过——杨之奇,只怕你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我会有这般的举动吧?
谁说这世间的游戏规则只有一种?我夜璃歌玩的,偏都是新鲜的!
……
“皇——上——回——宫——”
颤颤的喊声响彻长长的御道,傅沧泓骑在白马上,面无表情,自天定宫正门而入,直奔龙赫殿。
“参见皇上。”
“参见皇上。”
沿路,侍卫、宫女、宫侍跪了一地,傅沧泓目不斜视,翻身腾下马背,人影一闪,已从众人前掠过。
殿门轰然阖拢,将外界一切隔绝。
走到软榻边躺下,傅沧泓摊开四肢。
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十分可笑,没有意义——因为她,他最爱的人,始终不曾放在眼里,也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很伟大,可以一直坚持这样爱,这样深深地去爱,试问天下间,有几个男人能够做到?
紧接着,懊恼和愧悔又浮上心头——他怎么能这样想呢?不是承诺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也要继续这份爱吗?
可他毕竟只是个人,不是神,坚持,坚持,再坚持,这两个字说起来,很容易,可真正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尤其当对方毫无半点反应,或者当这份感情(信念),受到外界极其强烈的冲击之时,只要心念稍懈,所有的一切便会化作泡影。
“其一,须去恶念,存仁心;其二,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其三,要等待,要忍耐,要始终如一。”镜荒山人的话,突兀在耳边响起。
“去恶念,存仁心,莫强求,始终如一。”喃喃自语着,傅沧泓陡地坐起身来,但觉心中的浓雾像是被一只大手拨开,露出团璀璨的光亮来。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感觉自己的希望又一次燃烧起来——纵然不相信夜璃歌,也该相信自己,对不对?
对!
纵然不相信夜璃歌,傅沧泓,你也该相信你自己!
傅沧泓颓靡的心,再次振奋起来。
“来人!”
曹仁闻声而进:“皇上?”
“传膳!命御厨房做一桌丰盛的宴席来,朕要好好地痛饮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