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法靠近。
踩着没膝的荒草,夜璃歌慢慢地走着,四周猛虎伏地咆哮,竟无一只敢上前骚扰她。
此时她的脑海里,反复闪动着一幅幅狰狞的画面——尸山血海,滚落于地的人头,战马的悲鸣、无辜百姓的嚎啕、肆虐的瘟疫……人间,这是人间的另一面,惨烈、萧杀、阴狠、残暴……
而她,人生前二十多年,有多少时光,是在这样的境况里渡过的?
师父六道说,璃歌,只有见过人间最悲惨的一面,你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
她做到了。
师父六道还说,璃歌,永远不要相信感情,感情,只会软化你求生的意志。
感情,只会软化你求生的意志……
所以呵,二十多年来,对待男人,她的方式只有一种——非敌即友,是敌便杀。
直到,遇上另一个能同她匹敌的男人。
犹记得炎京街头,第一次相遇,她冷笑着问:你觉得这天下间,有谁能阻止我?
当时他也微微一笑,如是答:有,我。
不得不说,对于他,最初的感觉,她仍然是抗拒的,是一种习惯性的抗拒。
直到他赶至牧城之下,于千军万马中将她救起。
那是她第一次,接受一个男人的帮助。
并且答应他,还他一颗心。
直到现在,她并不曾背叛自己的承诺,然而世事,已经改变得,太多太多。
一只手,突兀从后方伸来,轻轻拽住她的胳膊,她回头看他,夕阳的光斜斜落下来,画出他的身影,高大而英武。
夜璃歌忽然就有了流泪的冲动。
深深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她啜泣着唤他的名字:“沧泓……”
“什么都不用说。”他抱紧了她,心中奇怪地感受到她的压抑和孤独,“我都懂的。”
傅沧骜呆呆地站立着,将天幕下那相拥的两个人收入眼底,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炸开,很痛,是一种尖锐的痛。
……
三个人回到章福宫时,西楚泉和安阳涪顼正沉默地坐在桌边,身后分别侍立着老残和夜方,见他们回来,竟然一动不动,仿佛都变成了石雕,思考着什么重大问题。
“你们怎么了?”夜璃歌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禁不住近前问道。
西楚泉转头看了她一眼,而安阳涪顼则两眼发直,盯着桌面。
夜璃歌四处环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不禁皱起眉头,眸带疑问地看向西楚泉。
“小姐,”还是夜方主动站出来,说明情由,“我们等你很久了。”
“等我?为什么?”
“等你拿主意,接下去该怎么做。”
“哦”了一声,夜璃歌迅疾理清思路,“明日,你们仍回驿站去,以不变,应万变。”
“那你呢?”
“我得继续留在永宸宫中,因为,我答应过虞皇,便不会食言。”
“那——”夜方转头朝殿门的方向看了看——自从进宫以来,他始终感觉,暗处有人在监视着他们,所以,有很多话,实在不方便出口。
夜璃歌朝他使了个眼色——夜方毕竟跟在夜天诤身边多年,极能领会她的意思,当下心中通透,便截住话头,转而言道:“一切唯小姐之命是从。”
言罢,也朝夜璃歌使了个眼色,目光来回在她与安阳涪顼穿梭了一回。
夜璃歌这才注意到,安阳涪顼的情绪有些不对。
当即,她轻轻扯了扯傅沧泓的衣袖:“你先去休息,好么?”
傅沧泓难道地温顺:“嗯。”
待他离开,夜璃歌方才走到安阳涪顼身边,拉起他的手,安阳涪顼也不反抗,沉默地站起,跟着她走进偏殿。
“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
“什么?”安阳涪顼这才恍惚回过神来,抬头看她。
“你在想什么呢?”
“想——你今天下午问我的问题啊。”
“原来是这样。”夜璃歌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她还以为,他又钻到牛角尖里去了。
“那你想明白没有?”
“没有。”安阳涪顼的情绪异常沮丧——自从离开画舫回到章福宫,他就一直在不停地想不停地想,但是,没有答案。
他不知道为何虞琰能够将璃国治理得国泰民安,他不知道人心真正向往的,是什么。
“想不明白,不要勉强自己。”夜璃歌不禁抬手,抚了抚他的额头,却被安阳涪顼一把抓住纤指,“但我总算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
“虞琰他——非常重视人材。”
“你怎么知道?”
“听驿卒们说的——”安阳涪顼眼中闪过丝光芒,“虞琰登基之后,连下三道诏命,征召天下豪俊,对了,我还听说,前天,陇阳郡主她,向虞皇推荐了一个狂士,好像叫——李正茂来着。”
“李正茂?”这个消息,倒是大大出乎了夜璃歌的预料——虞琰为人尊而不傲,礼贤下士,这在他身为安王时,便有目众睹的,安阳涪顼能看到这一点,也算不错。
“非常好,”夜璃歌微笑着点头,“你如今身处元京,若有机会,便多向虞琰学习学习吧,将来回到炎京,定然深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