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沧泓极其简洁地答。
对视一眼间,两人心意相通,继而出手,对方似乎也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唿哨一声,残存的黑衣人顿时纵出窗外,往四个不同的方向逃蹿而去,片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这这——”楼梯口火光一闪,却是酒楼掌柜,摇摇摆摆地走来,乍见楼上情形,脸色顿时白如金纸。
“等天亮,去买些棺材来,把他们都葬了吧。”自怀中摸出锭银子,顺手搁在桌上,夜璃歌淡淡地道,仿佛地上躺的那些,只是暴毙于荒草丛中的小猫小狗,不值得一提。
“小佬儿可不敢担这干系,”掌柜的面色依然十分难看,“还是报官府去,让大人们来处理吧。”
“随您。”夜璃歌浑不以为意,脸上绽出朵绝魅的笑花,几乎晃晕掌柜的眼。
携手并肩,两人从掌柜面前飘然而过,掌柜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直到他们去远了,方才亡羊补牢地叫了一声儿:“回,回来……”
夜风习习,拂过眼角眉梢。
“扑嗤”一声,夜璃歌忽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傅沧泓展臂,将她半揽在怀中,细觑着她的眉眼儿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心里痛快,想笑就笑呗。”她如此答。
凑过唇去,他不禁在她的脸上,轻轻亲了一口——幸而这是夜深人静之时,否则定会被路人侧目。
此时的他们,和这世间任何一对陷入爱河的年轻男女并无不同,眼中心中,都只有彼此,而忘却了世界,忘却了凡尘。
“我们这就走,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去过两个人的日子,好不好?”
“你,真能放得下?”
“为什么放不下?”
“你走了,北宏怎么办呢?”
“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倒是你,现在还是放不下璃国,是么?”
夜璃歌垂首,尔后点头——他说得没有错,打内心里而言,她确实放不下璃国。
“我可以答应你,陪你去元京——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璃国的长治久安,对不对?我和你一起!”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眸中亮华灼灼,“有我跟在你身边,事情会更加容易,我能保护你,进退自如,可是璃歌,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只要璃国平安,我们就离开,好不好?”
他的语气近乎恳求。
夜璃歌静静地看着他,丝丝酸胀在胸臆间扩散开来——她还能说什么呢?
“好。”她终于翘起唇角,嫣然微笑,“只要璃国平安……”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的心底却突兀掠过团阴翳——纵然她能说服虞琰罢兵修和,那么金瑞呢?在董太师府上所遭遇的一切……《命告》……《玄天谱》……
傅沧泓的脸沉了下来——陪她去元京,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虽然他爱她,很爱很爱她,却也不能为了她,无休无止地妥协啊……
璃歌,答应我,答应我!他听见胸中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喊着,迫使他加大手上的力量,扣紧她的腕骨。
夜璃歌不禁皱起了眉头,敏锐的她察觉到了什么,想要挣脱,可是心中的不忍,却占据了主导地位,让她选择了顺从。
难得一次的顺从。
很久以后她才会明白,对对方下意识的顺从,便是爱情的开始。
因为,只有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才会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坚守了很多年的原则、习惯,而去试着默默地改变,默默地容忍,直到,认可他(她)的存在。
“那么,我们回客栈去吧,只是,你得像上次在牧州城那样,换一个普通人的身份。”
傅沧泓当即表示同意。
或者,打心底里而言,他更愿意以这样“零距离”的方式,守在她的身边。
当夜璃歌带着傅沧泓回到客栈,将新来的“同伙”介绍给傅沧骜三人时,令她倍感纳罕的是,三人均都没有什么意外的表示,而是选择了极为沉默的接纳,仿佛这件事的发生,自然到不能再自然。
于是,事情水到渠成地定了下来,前往元京的队伍,由四个人,变成了五个人。
傅沧泓改了妆容,掩去那副与傅沧骜完全相同的面孔,即便如此,每每与傅沧骜四目相对,他仍旧觉得极度的不自然,尤其是当傅沧骜接近夜璃歌时,他更觉得心中怪怪的,难以形容那是什么滋味。
次日清早,初晓未破,五个人便带着各自复杂的心情,踏上前往元京的道路。
在夜璃歌心中,此行的目的是说服虞琰,与璃国罢战修和;
在傅沧泓心中,此行的目的是替夜璃歌彻底卸下肩上的担子;
至于傅沧骜和西楚泉心中,有什么想法,外人暂时难以知晓,不过,他们唯一清楚的是,跟着那个女人,是他们当前必须的选择。
出晗颖城后,眼前出现的,是大片大片辽阔的沃野,恰值金秋时节,遍地黄澄澄的稻子,铺展出另一种都市难见的壮观,使得人的心胸顿为开敞。
马儿缓缓地走着。
这一趟行程,并没有时间的限制,所以,他们都很有闲情逸致,就连西楚泉,那张常年没有血色的脸,此时也浮出几丝健康的红润。
“快看,快看,”几名村姑迎面而来,手提装满谷穗的篮子,看着西楚泉的目光,却很有几分痴然,有两个甚至面颊飞红,手捂嘴唇,吃吃低笑出声,“好俊俏的公子……”
“还有他旁边那个,也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