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观察着四周的地形,一面朝前走去。
行不多久,眼前出现一座破旧的石屋,看样子已经荒废了很久,如果不是内里传出的轻弱呼吸,夜逐真的不敢肯定,里面真的有人。
飘身近前,夜逐抬起右掌,贴在石门上,运起内力,震碎门栓,轻轻推开,侧身闪入,正欲向床边摸去,冷不防只见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当下整个身子凝固在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却听那眼睛的主人低声喝道:“别动!”
夜逐心中一凛,当真再没有动弹——倒不是他畏惧,而是那男子的话音带着股说不出的震慑力。
如同他家小姐一般,是一股子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冷然。
“你是来找夜璃歌的?”
“是。”
转瞬之间,夜逐坦然了。
“她被困在大殿里了。”
“大殿?”夜逐眼珠一转,眸中浮起深深的困惑,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机关?”
“嗯。”
“在什么地方?”
“我也不清楚。”西楚泉顿了顿,方接着道,“整个石荒城的地图,在老家伙的卧房里。”
有这么一句话,足够了。
每个夜家暗卫必经的一项铁血训练便是——入室窃秘,凭他们出神入化的功夫,天下间,没有盗不着的东西。
没有进一步动作,夜逐闪身,遁出屋外。
……
天,渐渐地亮了。
西楚雄一双铜铃大眼里布满腥红血丝。
经过一夜的挣扎,他终于拿定主意——想尽一切办法,绊住夏紫痕,从夜璃歌身上打开破口,一定要弄明白《命告》中的玄机,搞清楚他西楚雄,到底有没有问鼎天下的可能。
这个问题,困扰他已经二十余年,就像一个悬在他眼前的苹果,明明看着那么清晰,可不管将手伸得多长,却始终够不着。
倘若不是为了这点雄心壮志,他又何必在石荒城困守二十年,辛苦经营二十年?倘若不试一试就放弃,他还能算得上是西楚氏的后代吗?
“来人!”
“属下在!”陈蛟应声而入。
“你去,令厨下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送到后殿,再找几个会说话的,无论如何,要伺候好紫痕令主。”
陈蛟听罢,不由一怔,继而明白过来,继而点头答应。
紧了紧身上衣衫,又向双掌中吐了口唾沫,用力攥成拳头,嘿嘿喊了两声,西楚雄这才启开机关。
吱呀响声中,地砖缓缓滑开,西楚雄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双脚在直立的墙面上交替用力,以极快的速度落到地面。
头顶砖缝合拢,眼前顿时一片漆黑,西楚雄自怀中摸出颗夜明珠,其柔和的光晖顿时扩散开来,照亮洞底的一切。
只见一方平整的石台上,夜璃歌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早已灵体分离,身子被困在此处,魂魄却已远飞遁去。
西楚雄心中一紧,原本的计划、打算,立即被冲了个唏哩哗啦,只是怔怔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神色冷然的夜璃歌。
似乎整整过去了一百年,夜璃歌方慢慢睁开双眼,冰冷视线落到西楚雄脸上,仿若寒浸浸两把锐剑。
西楚雄喉结动了动,却发不出一个字音。
“现在放我走,还不会太晚。”终于,夜璃歌的声音冷冷响起,击碎所有的沉静。
西楚雄下意识地捏紧十指,关节处发出“咔咔”碎响,一股子冲动在胸膛里奔突来回,叫嚣着要他扑上去,掐断那女子细瓷般洁皙的脖颈。
可他到底还存着最后一分理智,知道若真这样做,也无济于事,盯着夜璃歌看了很久,他的眼中骤然暴射出狰狞冷光:“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杀我?”夜璃歌冷嗤,“倘若你敢,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西楚涯主,你苦心经营多年,石荒城才有现在的规模,倘若毁于一旦,岂不可惜?唉——”
言至此处,她不由轻轻叹息一声:“涯主心中所想,无非是欲恢复当年西楚一门的威名,可是璃歌想劝涯主一句,人生在世,匆匆百年,纵使博得虚名,也不过与后人钦敬,涯主你又何必如此执著呢?”
“你倒是说得好听!”西楚雄一声冷哼,“若果真如此,你如何不肯将《命告》所言,宣诸于世?难不成,你已知天下终属谁手,而故意隐瞒?”
夜璃歌摇头叹息,决定最后给他一记重锤:“不管天下谁属,总之,它不会属于涯主!”
她千算万算,却算不到正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西楚涯。
要知道,是人便有三分火性,更何况西楚雄本就枭傲,且坐镇石荒城数十年,处处受人尊祟,更禁不得她这样讥刺,当下肥厚嘴唇往两旁一咧,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好!好得很!夜璃歌,纵使你是九天凤凰,也有双翅被缚之时!这里可不是炎京城,更不是夜府后院!”
夜璃歌心中一凛,立即意识到不对,但显然已经晚了,但见西楚雄伸手在墙上一拍,整个窑洞,连同上方的大殿一起,剧烈地摇晃起来。
纷落的石雨中,但听得西楚雄笑声枭寒:“夜璃歌,你可听过这样一句话——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既然天下传言纷纷,得夜璃歌者得天下,那么,能与你一同葬身此穴,本涯主亦无愧于先祖了!”
慢慢地,夜璃歌站起了身子,任凭拳头大的石块砸在身上,却仍然稳如泰山。
怎么办?
目光冷灼地盯着西楚雄,她的脑海中却在急速地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