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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偷瞅了那少女一眼。
这么一看,倒当真看出几分熟悉,只是……
“范掌柜到底认不认得?”
范成掏出帕子擦擦汗:“若说这位姑娘,倒与内子年轻时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只是……”
他与妻子成婚十年,有五年没瞅那个黄脸婆了,因他常逛青楼,每每回家二人便打做一团,但凡他所看见的都是她的龇牙咧嘴,哭天抢地,更让人厌烦。上个月挨了他一顿暴揍,滚回娘家去了。
如此更好,他正琢磨着要不要给风宵馆里的娇凤赎身。
不过想当初,妻子亦是青春少艾,柔情似水。
这么一想,又忍不住瞧了那少女一眼,恰见她也睇过来,泪水盈盈,娇美动人。
那目光,那神态……
他仿佛被雷劈中一般,竟失声叫了声:“小玉?!”
众人大惊。
不过就是说一句“认得”,人便归他了,至于这般投入吗?
可范成却是投入得无法自拔。
他上前一步,抓住小玉的腕子,只一翻……往日里布满掌心的茧子已不见,唯留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仿若火星儿,一下子灼痛了他的眼:“小玉!”
众人呆滞。
莫非真的认得?
有人倒是见过范成的妻子,可是那女人早已人老珠黄,怎么会是眼前这个风姿绰约的少女?
而被称为小玉的女子泪水涟涟:“如今你倒认得我了?是不是只有我生成这样你才认得我?我原本便是这样的,只是嫁了你……算命的都说,我掌心这颗红痣,能保佑我衣食无忧,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可是……”
小玉意欲挣脱,可范成也不知是惊住了还是怎么的,一直没有放手。
“你当初不过是个货郎,每次到村里卖货都到我家门口多转好几圈。我岂是不知你的心意?我哪有那么多的绣活?还不是因为你,我才每次要买上许多丝线、绣针,还要不停的挑三拣四,只为能多留你一会。我爹娘都说你没出息,不肯把我嫁给你。我被打了一顿关在柴房里,可是趁夜逃出来,跑了十几里地才找到你。你可还记得?”
范成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定定的看着她,目光沉凝,握住她腕子的手却始终未松上半分。
“我为你生儿育女,浆衣做饭,头来不及梳,衣服水粉也舍不得添。日子一天天的过,你的生意渐渐好了,而我却老了。你开了店,你有了钱,你去逛青楼,你看不上我了,你还打我……”
“别说了……”
“不,我要说!”小玉抹了把泪:“若不是遇上云掌柜,我现在还是蓬头垢面你死也不肯瞧上一眼的黄脸婆吧。云掌柜说得好,女人也是人,是人就要努力的活!好好的活!我今天跟你见上一面,就是要把前事了断一下。你不是喜欢那个娇凤吗?你便娶她好了,只是我是不会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要么和离,要么你休书一封。我已请人带你写好,你只需签个字便可。”
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
范成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休书往地上一扔,抓着小玉就往外走。
小玉拼命反抗,他却死抓着不放,也不知耳语了句什么,小玉忽然哭出声,却是再也没有挣扎。
被他们擦过身边的人听到范成小声却是恶狠狠的嘟囔:“谁叫你穿成这样站在那?这身衣服,只能在……”
应该在哪穿,被淹没在哄笑中,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
人心有一瞬间的恍惚,人群有一瞬间的静寂,却听一个清越的女声响起:“神针医馆的段先生可在?”
“在!”立刻有人应道。
紧接着,一个发绾乌木簪,身穿鱼肚白蕉布夏衫的中年男子风度翩翩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冲洛雯儿行了个礼,便转向右侧的捧托盘的少女:“我说你最近怎么总是鬼鬼祟祟,饭也不做,衣服也不补,儿子也不管,原来是跑到这胡闹来了,还不跟我回去?”
他刚抢过少女手里的托盘,少女便往后一躲,冷笑道:“什么鬼鬼祟祟?敢问风流倜傥的段大夫,您有多久没有见过我了?”
段大夫脸色阴沉,目光频闪,敢怒却不敢言,只抓了她便往人群走。
人群中有人惊呼:“师母?”
师母?
那个惊呼者连连点头,不断的强调师母的年龄和眼前这个被段大夫拖走的女子的妙龄之间的差距,来表达自己的震惊。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震惊了。
不少男人纷纷以目光火辣辣的扫视剩下的两名少女,急急猜测她们的真实年龄,或者是否是曾经所识之人,更或者是不是自己那个被赶回娘家甚至是被休掉了的老婆。
女人则是齐齐的上下打量,目光如锥,挑剔着那二人的不足,并思谋自己的前景。
根本不用洛雯儿发话,已经有人从人群里冲出来,捉了那两个女子便走。
只是女子只有两个,却是冲出若干个抢亲的男子。有凑热闹的,有故意捣乱的,有浑水摸鱼的,当然也有正主。
一团混乱嬉闹后,场面重新恢复,不过每个人,尤其是女人,皆是目光炯炯,满怀激动的看着场中那个素衣女子。
整场设计,由她出谋划策……
交游广阔的莫习负责派人将广告分发各处,勾起众人的好奇,扩大影响。
然而如此宣传太过单薄,“看广告,不如看疗效”,而她的《京城彩韵》搜集的就是遍布于盛京大街小巷的“情报”,若想知道谁家有个家变,谁谁谁又打老婆了,谁谁谁的老婆离家出走了,谁谁谁嫌弃老婆人老珠黄打算纳个小妾了等这些消息可谓手到擒来。
然后派出张妈这等口才极佳最擅长将大道理化作感人肺腑之言的人物前去游说,务必让这些以为前途无望于是任由女人花黯然憔悴的女人认识到……女人当自强!野百合也有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