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公政堂门口,就听到一阵肆无忌惮又很好听的笑声,我怔了一下,忙迈步进去,当先就看见一个有着杏核眼的漂亮姑娘,不是莺歌还会是谁?
莺歌是我在办刘万里案时认识的青楼女子,她虽身处风尘,却聪慧仗义,热情爽朗,帮了我不少忙。案子办完后,我离开吴陵,就此再未见过她。
也许是为了赶路方便,莺歌已将丹色轻衫换成朴素的常服,可依旧难掩美貌,此时正笑得花枝乱颤,周易舟满脸通红地坐在一旁。
我暗自摇摇头,莺歌的嘴厉害得很,连我都怕,更何况老实寡言的周易舟?偏偏让他陪着莺歌在这里等,也不知被调戏了多少回。
“莺歌姐!”我口中喊着,大步向前。
“哟,越发精神了。”莺歌看到我,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起身向我走来。
周易舟也站了起来:“陈觜,你来了,我便先回去了。”
我忙行礼道:“多谢周兄。”
“谢谢你带我进来,还陪我这么久。”莺歌也跟着道谢,杏核眼妩媚地看向周易舟。
周易舟脸更红了,有些慌张地回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莺歌又笑个不停:“你们特使都这么好玩吗?逗你们可真是太有趣了。”
我手扶额头道:“莺歌姐,你欺负我一个人也就罢了,那位周易舟周兄,可是出了名的古板,你别戏弄他了。”
“古板?”莺歌斜眼看着我,“姐姐我就喜欢古板之人不行吗?”
“行行行,莺歌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如捣蒜般点着头,又问,“赶这么远的路,饿不饿?我先带你去吃饭。”
莺歌掩嘴一笑:“不必,方才那位特使见我等得太久,已经给我送过饭了。”
“那就好。莺歌姐,这次来京所为何事?”
莺歌脸上褪去笑容,神情罕见地严肃起来:“我来找你为眉姨报仇。”
我愣了愣,莺歌所在的青楼名为四音坊,眉姨是四音坊的老板,雍容华贵,临危不惧,我印象极深,后来我将四音坊闹得鸡犬不宁,她还叫我以后不要再来了,如今却要找我报仇?
“报什么仇?”我问道。
“眉姨死了,”莺歌说完,咬了咬下唇,才接着道,“就前几天的事,官府查不出凶手,也不愿好好查。四音坊倒了,姐妹们都投奔了别家,但眉姨当初收留我是有恩于我,我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就来找你了。”
我一惊:“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就被发现死在房间里,不知是何人所为。”
“晚上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半点也没有。”莺歌摇摇头,眼含怒意,“眉姨为人大方,从不与人结仇,为何会有人杀她?”
我立刻想到了发现册子的井下水道,闻人江通过这个办法探听秘密,然后由吴昊将这些秘密在酒中仙进行买卖,当时我就怀疑过眉姨也知情,如今突然横死,恐怕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可是,相关人等都已被杀或被抓,还会有谁要杀眉姨?
“莺歌姐,此事可能有些复杂,走,我先带你安顿下来。”
听到我的话,莺歌有些急了:“安顿?你不应该马上随我回吴陵找出杀人凶手吗?”
我有些歉意地望向她:“恐怕不行,钦臬司有令,特使不能私自接案,我——”
“什么?你的意思是此事你管不了?”莺歌打断了我。
“若是以特使身份,确实管不了。”
“你——”莺歌一下子站起身来,顿了顿,语气中有些失望,“也罢,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还是回去继续闹官府好了。”
我忙拦住她:“别急,此事背后牵涉甚广,说不定我能偷偷管一下。不过,就算要去吴陵,今天肯定也走不了,我先给你安排住处。”
莺歌这才转怒为喜,打了我一下道:“我还以为你变回特使大人,就不念旧情了呢。”
我擦了把汗:“莺歌姐,你我哪来的旧情?这样说容易让人误会。”
“怎么没有?你去四音坊,是不是我把你拉进去的?你要下井,是不是我给你找的绳子蜡烛?你上不来,是不是我把你拉回地面?你无处过夜,是不是我收留的你?你要找帮手,是不是我派人替你传的信?”
“……是,都是。”
“那不就得了,这还不算旧情吗?谁告诉你只有那龌龊事才叫旧情?你这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莺歌白了我一眼。
我又擦了把汗:“莺歌姐说得对,那咱们走吧。”
说着,我替莺歌提起随身行装,领着她往门外走去,打算在附近的客栈给她找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