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越来越密,路越来越难行,经常要停下脚步,砍断挡路的硕大蕉叶,才能继续前行。
我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口鼻中湿湿咸咸,回头一看,杨萍末与燕平乐正在相互搀扶着努力跟上。
不,应该说,是杨萍末搀扶着燕平乐。
身为世家子弟,怕是从未吃过这等苦头吧,我暗自发笑,挥手招呼道:“前面我们歇息一下。”
燕平乐大大松了口气,强撑着走了过来,一下子瘫靠在树干上坐下。
杨萍末倒是神采奕奕,不见疲态,一时端水给燕平乐喝,一时又细心地帮他拍去衣服上的虫蚁。
燕平乐有些不好意思,将水递回杨萍末手中:“萍妹,你莫再忙了,喝些水吧。”
杨萍末粲然一笑:“没事,我不渴,小时候我采药走的路,比这难走多了。”
“真是苦了你了。”燕平乐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我轻咳一声,道:“因此案钦臬司不便介入,所以我们的行踪要尽量隐秘,连累二位同我一起走这等荒路了。”
燕平乐忙道:“陈大人说哪里的话,愿出手相助已令我二人感恩戴德,走这条路也能更快地赶回齐山,我们应该谢谢大人才是,岂能怪怨?”
我笑了笑:“不必客气。不过,以后也别一口一个‘大人’了,免得被有心人留意。”
“是。”二人连连应下。
“陈大——陈公子,可是,不表露身份的话,你要怎么查案呢?”杨萍末怯怯地问。
“哈哈,没了这个身份,有些事反而更好办。”我笑道。
杨萍末似懂非懂,燕平乐接口道:“陈兄,若有需要我二人的地方,尽管驱遣。”
闲聊了几句,燕平乐似是劳累至极,竟靠着树干打起了瞌睡,杨萍末见状,轻轻托住他的脖颈,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我感慨道:“二位真是伉俪深情,神仙眷侣。”
杨萍末红着脸,低声道:“公子见笑了。”她看看疲惫的燕平乐,又道,“若不是被我连累,平哥哪里需要吃这样的苦。”
“没什么连累不连累,你也是被人陷害罢了。”我劝慰道。
“可是……别人总说我是扫把星,我在谁身边,就是谁最惨的时候……”杨萍末说着,红了眼眶。
“谁说的,”燕平乐原来并未睡着,闻言睁开眼睛,轻轻揽住杨萍末,道,“明明是我最惨的时候,都有你在身边陪着我。”
我看着他们二人,心下有丝丝羡慕,若有心爱之人陪伴在侧,再惨又怕什么呢?
足足走了三天,我们终于到了齐山。
齐山在西桂最南侧,紧邻外海,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水,看了几眼就开始头晕,忙不再看,往城门走去。
进了城里,燕平乐与杨萍末二人明显紧张起来,显然是怕被人认出扭送到官府,毕竟他们现在还是通缉犯。
我带着他们在一处僻静的客栈住下,为他们买回些吃食,然后对他们二人道:“此处识得你们的人太多,还是我自己去查案更为方便,你们安心歇息,等我归来,莫要擅自出门。”
问明燕宅位置后,我离开客栈,径直向那里走去。
燕宅位于齐山城郊,宁静清幽,风景绝佳,风雅世家居于风雅之地,甚为合理。
如今距燕三白逝去之日已过去了一个多月,白事早已办完,宅院内应该没有什么人,正好方便我进去探寻一番。
这样想着,我纵身一跃,跳上燕宅高高的墙头,还来不及站稳便又立刻跳回外面——
燕宅里,竟满满都是人!
莫非此地与中原风俗不同,丧葬白礼要办这么久?我嘀咕着,来回绕了两圈,用力揉揉眼睛,上前敲门。
很快有仆从应门,我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正要胡乱编造个来历,谁知那仆从看了我一下,什么都没问,便微微躬身将我迎了进去,脸上甚至有些熟练的麻木。
这一下反把我弄了个措手不及,只好一头雾水地往里走,只见院中灵堂犹在,纸扎白麻到处都是,而原本在窃窃私语的人们,见我进来,纷纷一脸戒备地看向我。
我不理会他们,自顾自走进灵堂,拜倒在地,悲痛欲绝道:“叔祖,晚辈来迟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个高大俊朗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狐疑地看着我上完香,施了一礼问道:
“燕某冒昧,敢问阁下与家父是何关系?”
我抹抹没有泪的眼眶,伤心道:“我是燕老爷子外表弟偏房之女的独子,从小在漠南长大,听闻叔祖仙逝,日夜兼程赶来祭拜。”
中年男子愣了愣神,旁边有人小声道:“早些年好像确实在漠南有一支,不过未入族谱,算不得数,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