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我知道,曾经和我一起被蕃军抓去定秦堡,是苦命老实之人。爱钱不是错,人人都爱钱,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克扣这种人的钱财。
他们在来的路上,和众将士一起杀过蕃兵,也为保家卫国做出过贡献。你呢?他们在杀敌时,你身在灵州城享福。他们被蕃军抓去做苦力,吃着你家狗也不吃的粮食,就这样还吃不饱。你那时恐怕在大鱼大肉,何曾顾及过他们的感受?
要我说,你这种人比蕃军更可恨,身为同一个种族之人,手不曾沾过敌人的血,却在自家地盘上喝同胞的血。我说句违法的话,要是被我在荒野无人之地看见你,可能我会将你当成蕃狗。”
“好,”对他叫好的是吴默,其他人全听呆了,包括身为刺史的裴云。张太平瘫坐在地上,嘴里吐的不是血,是白沫。
很快传来汪三的哭声,许万堂含着眼泪对他说:
“何公子,我们不要这些钱了,今日之事多谢何公子。”
“啪,”惊堂木的声音传来,裴云站起来,两眼冒着寒光瞪向快要晕过去的张太平:
“十天,一天一两赔给他们,若是少一文,你就带着家人滚出灵州城,永不得踏进这里一步。”
何浩然坐在一个宽敞的大厅上,面前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在他对面只有裴云一人,另外有两个丫鬟分站左右。
他本来已经功成身退,想出去办点事,可因为最后那番话,硬是被裴云留来,带到对方的私宅来。
最后那番话,他来时已经精心准备好,真要一五一十问下去,许万堂两人一定会受到处罚。两人毕竟偷偷进过对方家里,带着一个没鸟用的花瓶出来。还有他们,身为军人打得张太平满嘴是血,会挨上几棍也说不定。最后张太平付出的,不过是几百文钱。
裴云带着十分欣赏的眼神看着他,感慨地说:
“想不到早元边城,也会出你这样的人才。入军不满一月,就升到朔方钱粮统筹副将,你刚才说的什么帐目运算一事,不知什么时候能写出来?”
裴云对他火箭式提升感到非常好奇,没办法他只好将立的功劳讲出。怕人误会他选择管钱粮,将他那一套小学生也会的计算说出来。对方不像军人那样没文化,好像一说就信了。
“还有一天的假,我准备明天过后,在军营先培训一批钱粮官出来。裴大人要是有兴趣,可与大帅说说,派些府里的帐房一起去学。至于写出来,可能还要等几天。”
“好,等会我就去给大帅说,不但要派人去,还要亲自去参加。”裴云显得有些兴奋,话题一转:
“照你说来,武艺骑术并不好,那些东西要想要学精,非短时间能成。你对帐目管理很有天赋,我去给大帅说,不如暂时来我府衙,待磨练几年我推荐你去京城?”
他呆了呆,没想到对方如此看得起他,还未开口,裴云以为他不相信,笑着说:
“你放心,我虽只是个正五品,向朝廷举荐个人还是没问题。要是你有心科举,我对此道还算熟悉。”
“多谢裴大人爱护之心,”对方明显想收他为徒,他不敢再让对方说下去,又说出一番惊人的慷慨激扬:
“唉!安史之乱为各地军阀开了个极坏的头,朝廷对一些事情上也有心无力。如今土蕃频频东侵、回鹘也蠢蠢欲动。晚辈虽年青,也有一颗忠君报国、上阵杀敌之心。朝廷虽好远离战场,非晚辈所愿。”
他说得很隐晦,可对方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言中之意?裴云眼中精光一闪而逝,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你说得不错,各地军阀拥兵自重,不思报效君国。宦官乱政,外有土蕃回鹘扰边伤民。现在还好,有郭令公、李大帅这样一批忠心耿耿的柱国将领。既然你有这颗上阵杀敌之心,我不再相劝。要是以后在官场上有什么困扰,随时可来我府,也可书信于我。军中虽自在,不可不防朝中一些搬弄是非的小人。”
裴云一番话让他很困惑,怎么这年头军人比文人还胆小?他对历史不了解,这年头除非是那种有反意的军人,本身手握军权,当然未开口之前先忌几分。
文人就不同了,比如还未出世的白居易,他敢时不时写几首直骂奸臣的诗,谁又敢拿他怎么样?文人集团比军人集团还要恐怖得多,裴云这番话传出去,那些人也不敢将他怎么样。当然他的话要是传出去,如果没人罩着,恐怕会死得很惨。
“多谢裴大人,以后若有不懂之处,定要向你多多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