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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德林低声说道:“卡斯不过是一介蛮夫。经过我这几天的观察,他丝毫不懂通融合作之道,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四面树敌,无异于自掘坟墓;待其陷入困境时,我们伺机再来雪中送炭,必定能轻易将之降服于麾下。”
“你说的没错。如果臣服在我手下,成为我的棋子,他倒可以实现一番作为……若是现在这样,有勇无谋地独断一切的话,顶多就只能在阴沟里与老鼠打斗一番……这世上,比武力更凶险可怕的事物可多了去了。”
路易斯蹑手蹑脚地走过来,“现在时机正熟,两位请跟我来,脚下步履小心一点,不要发出太大的响声,引人注意。”他领着二人,穿过一个无名分支地洞,绕开众人的耳目,来到另一处营帐后面,那有一个驻马栏,恰好栓着三匹马。
“贝杜文阁下,凡德林阁下,二位可以骑马吗?”
“嗳嗳,对沃尔冈人来说,骑马可比走路还要平常——虽然那已经是上百年前的家族俗习。”
“不是的……其实是我没骑过马,所以……”
“载上他,凡德林,你和他负责在前面引路。在回到乌鲁贝之前,这小子还派得上用途。”
三人两骑,在震天响的打杀声中,借着夜色掩护,离开了巴斯底。
“日出了。”经过几天乏味而疲惫的赶路,贝杜文的大腿和屁股都已经被磨破了几层皮,伤口包扎了又裂开了若干次,酸痛难忍,但为了回城,他全都忍耐住了:“路易斯,你背叛同伴,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像卡斯高更他们那样,有宏大的理想和目标。”路易斯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求能自己过上平静安定的生活,没有大风大浪,没有颠破流离,最后安安静静地死去。因为自小就过着三餐不定,一顿饱一顿饿的生活,所以安定感一直离我很遥远;成人之后,我再也不用为三餐而烦恼,但心中始终没有获得半点的安定感,于是我想着,如果我一直努力向上爬,赚取了足够的金钱之后,也许就能过上安定的生活了吧。”
“金钱确实可以换取安定。”凡德林说道,“但若在罪人窟这种法外之地……一切都另当别论了。”
“你说得没错。”路易斯说道:“当我看到强大的狼骑士被卡斯击溃,其守护的巨额财宝被群氓肆意瓜分一空时,我才明白,用金钱来换取安定感,就像用肉食换取野狼饱腹期间的片刻安定而已。”
“所以,欢迎来到都城,路易斯。”贝杜文抬手遥指向前方,说道,“文明与财富的沉淀之地,全奥穆尼亚最安居乐业的地方。”
路易斯昂首眺望,那是地平线上的一根线,从东方的尽头延伸到西方末端,不见首尾。缓缓升起的朝阳散射而出的黎明,给这无尽的直线镀上一层金黄。
“噢,是乌鲁贝城啊。”路易斯脱口而出。原来那就是奥穆尼亚大陆上的信仰与秩序之线,隔绝世间一切混沌与罪恶的乌鲁贝高墙。在墙内,其拥有所有最优秀,美好,善良,和智慧的人类,也汇聚了最阴鸷,丑陋,邪恶,和愚蠢的败类,那是一片最美好的土地,同时也是最肮脏的一片土地,那就是乌鲁贝,沃尔冈帝国的心脏区域。
贝杜文瞭望熟识的皇城那陌生的另一面,感慨万千。当初离开乌鲁贝的时候,自己还只是一个稚拙愚钝,却又目空一切的少年,如今归来之时,他已然褪去了童稚的乳臭。
百无一用是武力。
这是他旅途归来之后,所收获的最大感触。无论再怎么锻炼都不可能通过自身的力量战胜所有对手,这个大千世界之上,永远会有比自己更强大,更可怕的惊人暴力。就连在燕野的那种小学园里,一个乡下的野丫头就能将自己轻松击败。
抑或是路边偶然遇到的落草逃兵卡斯,也都比自己见到的任何贵族骑士都要强大,但为什么统治这个帝国的,是高堂之上的他们,而不是这些孔武有力的蛮夫呢?
那是因为,真正的强者,是在幕后操纵一切,手不沾血地将所有敌人斩杀。
“凡德林,你知道吗?我开始理解,依附在沃尔冈皇堡内,那群蛆虫一样的谄媚之徒了。”贝杜文坐在颠簸的马背上,对凡德林若有所思地呐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