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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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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火熊熊燃烧,将半个承恩楼与蔡敬仲的尸身一同化为灰烬。

    没等火势熄灭,一名绣衣使者便立在左武第二军阵前,眼含热泪,振臂高呼道:“为太后尽忠!为蔡常侍报仇!”

    对面羽林军中,一个小胖子双手拢在嘴边,大叫道:“当永安宫的走狗!这就是你们的下场!快放下刀枪!弃暗投明!”

    “不用跟他们废话了!杀!”

    “杀!”

    两军狂呼着冲杀在一起,在永福门前展开了生死搏杀。

    左武第二军是能耐苦战的边军,而羽林天军则是父兄战死疆场的羽林孤儿,出身于军伍世家,对天子忠心耿耿。

    双方的对战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羽林天军的攻势一浪猛过一浪,左武第二军也寸步不让。太后还政之前,左武第二军的军费一直由内府支出,可以说是吕氏豢养的私军,对太后的忠诚度极高。否则吕巨君也不会万里迢迢把左武第二军调回洛都。

    刘诏守着自家衙内,寸步不离,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是宋国禁军的高手,对军务也极为留心。此时亲眼目睹汉军作战,不由自主地拿宋军与这些虎狼之师相比较。宋军的优势在于军械比汉军更精致,种类也更丰富,宋军通常配备的兵器中,单是佩刀就有八种。而汉军的制式佩刀唯有环首刀一种,所有的战刀均是从刀柄到刀身一体铸成,份量相差无几,不尚华丽,只讲究实用。不过除此之外,几乎任何一个环节汉军都完胜宋军。

    无论是军士的士气、战斗意志,还是搏杀能力,汉军都全面领先宋军。眼下对战双方总计不过两千余人,刘诏置身其中,却仿佛正经历一场数万人的大战,到处都是刀光斧影,血肉横飞。更可怕的是,两军都不是一味猛打,而是根据瞬息万变的战局不断进行调动,或是突进,或是撤退,或是分割,或是合围,在局部形成以多胜少的局面。

    双方的指挥官把地形、风向、气温各种因素全部计算进去,刘诏单是用眼睛去看,都觉得目不暇接。

    如果是宋军,无论面对双方哪一支,都是溃败的局面。即使上四军也讨不了好,除非兵力超过三倍以上,才有一搏之力。

    幸好宋军有神臂弓。刘诏庆幸地想道:倚仗神臂弓的犀利,宋军能够稳住快速稳住阵脚。然后——然后就结寨!

    依靠寨墙坚守。无论如何,绝不能与汉军野战。

    至于汉军的射手……刘诏忽然想到,射声军哪里去了?

    刘诏正在疑惑,战场两翼出现了几列模糊的身影,渐次合拢。

    刘诏猛然发现,羽林天军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拖成一条长蛇。最前面的已经攻到永福门。过于漫长的阵型使羽林军两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软肋,此时侧翼暴露在射声军的射程下,长蛇阵顿时显得十分脆弱。

    “不好!”

    刘诏心下叫了一声,刚要开口提醒,还未排成阵型的射声军忽然大乱,一支轻骑犹如有鬼神相助,冒着漫天风雪,千钧一发之际从射声军背后扑出,瞬间将那些射手的队形撕成碎片。

    快速机动的轻骑对上缺乏保护的弓手,胜负毫无悬念,霍去病根本没有理会两翼的混战,带着几名马速最快的亲随,直接扑向吕巨君所在的中军。

    听到背后的喊杀声,廖扶握着令旗的手掌僵了片刻,周围的温度仿佛瞬间剧降,其寒彻骨。

    他扪心自问,对霍去病已经重视到十二分,即使对面羽林天军的指挥一板一眼,中规中矩,并没有显示出过人的机变,廖扶也不敢稍有松懈。

    皇图天策,骑兵第一,岂会是易与之辈?

    直到此刻,廖扶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对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大战关头,这位霍少竟然敢弃主军于不顾,反而亲自带着一班人马,毫无征兆地迂回到己方后方,展开突袭。

    真不知道霍少是单纯的运气好,还是对战机的把握有着超乎常人的精准。他迂回到位的一刻,正是射声军即将投入战场的一刹那,他若来的早一步,射声军还没有出动,完全可以原地据守,避开突袭。他来的晚一步,射声军已经布好阵型,以他们的箭术,必定会给那些连甲胄都抛弃掉的轻骑带来巨大杀伤。可霍去病偏偏来的不早不晚,就像踏着鼓点一样,在最合适的时机,最合适的位置给了射声军致命一击。

    为了保护弓身和弓弦,弓手们通常都是在临战前才上好弓弦。结果那些轻骑杀来时,射声军的士卒们连弓弦还没有上,几乎是手无寸铁,就陷入了灭顶之灾中。

    更大的危机则在于中军。左武第二军的主力大都投入正面战场,吕巨君远在阵后,身边只有十几名护卫。结果敌军从背后出现,原本最安全的所在转眼间成为最致命的险地。

    唯一能让廖扶庆幸的是,霍去病率领的轻骑大部分都去追杀射声军,身边只有七八骑的样子。吕巨君身边的护卫足有他两倍之多,而且都是精锐。

    廖扶双眼四下转动,迅速观察战局的变化。眼下已经不可能在此地决胜,只能先护着巨君主公脱离战场,收拢军队,设法夺下玄武门,与北宫的守军相互呼应,再来对付这些叛军。

    霍去病手持双矛,战马冲开风雪,朝着中军战旗的位置呼啸而至。

    守在吕巨君身边的许杨连声下令,两名骑卫拔出佩刀,一左一右夹击过去。

    双方交错而过的瞬间,一名骑卫从马上站起身,双手握刀,朝霍去病脖颈劈去。刀锋落下,他眼前忽然一花,手持双矛的少年仿佛凭空消失一样,眼前只剩下一具马鞍。

    惊愕间,那名护卫已经来不及变招,战刀扫过空鞍,徒劳地劈了个空。

    刀锋掠过,一支长矛毒蛇般翻出,从那名骑卫腋下猛然刺入。血花绽放,在纷飞的大雪中四溅开来。

    另一名骑卫看得清楚,同伴刚一出刀,那少年就甩开一侧马镫,身体完全倾斜到坐骑另外一侧。

    镫里藏身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技能,以骑术见长的越骑、屯骑诸军几乎人人都会。但那名骑卫从未见过有人把镫里藏身演绎得如此出神入化。霍去病双手各持一矛,身体缩成一团,单靠脚下一只马镫支撑。那名骑卫一刀劈空,身前空门大露,轻易就被对手刺中要害。

    霍去病长矛一击即收,那名骑卫打着转从马上跌落,鲜血洒了满地。

    另一名骑卫双手举起马槊,尺许长的槊锋笔直刺向对手的胸口。

    霍去病横过左手的长矛,似乎想要挡格槊锋。那名骑卫面露狞笑,到底是公子哥儿,有一点马上功夫就以为天下无敌了。槊重矛轻,他用的又是单手,岂能挡住自己长槊一击。更何况他出矛的角度也丝毫不对,矛锋歪歪斜斜指向前方。那名骑卫立刻判断出,自己长槊攻到时,正好能抵在矛锋下方寸许的位置。那个位置极难使力,他的力气即使比自己大上十倍,也不可能挡住自己的长槊。

    骑卫霹雳般一声大喝,双臂肌肉绷紧,力贯槊锋。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对方右手动了一下。那柄一直蛰伏的长矛平着刺出,刺在他战马颈中。

    战马脖颈血如泉涌,疾驰中双蹄跪倒,那名骑卫身不由己地向前一扑,眼睁睁看着自己把喉咙送到对手寒光凛冽的矛锋上。

    霍去病双矛一左一右,右矛刺马,左矛刺人,干净利落地将他连人带马刺翻在地,离吕巨君又近了几步。

    许杨拔出长剑,策马迎上。霍去病微微一笑,战马如风般掠过。

    吕巨君几乎没看清两人如何交手,只见双方纵骑擦肩而过,瞬间拉开距离。许杨端坐马上,手中的长剑似乎正要刺出,背后的白衣却绽开一团血花,位置正是心口。

    霍去病一侧衣袖被长剑绞碎,露出里面精致的皮制腕甲。

    吕巨君二话不说,拨马便走。

    一名胡巫挡在霍去病马前,双手拉开脏兮兮的羊皮大氅。他胸口爬满了漆黑的虫子,就像一件蠕动的铠甲。

    霍去病举矛欲刺,一柄带翼的弯钩飞来,钩住他的长矛。

    “碰不得。”

    那声音几乎是贴着耳朵响起,就像有人趴在他耳边一样。霍去病悚然回首,却一无所见。

    对面的胡巫喷出一口鲜血,胸口蠕动的虫子振翅飞出,宛如一片黑云朝霍去病笼罩过去。

    一件像是用无数碎布拼成的衣服兜头罩下,将飞虫里在其中。几只漏网的飞虫被一柄快剑追上,快如流星地逐一刺落。堕下的虫尸也被布衣卷住。

    “有毒。”

    那件布衣里满了飞虫,不停蠕动,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那人说着一绞,用了一招束衣成棍的手法,将满衣的飞虫尽数绞毙。

    对面的胡巫“哇”的吐出一口黑血,跪在地上,接着身体燃烧起来。

    那人说了两句话,便消失不见。霍去病举目四望,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他突然反应过来,猛地转过身,只见一个淡如轻烟的影子正从背后飘出,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霍去暗暗抽了口凉气,幸好此人是友非敌,否则要刺杀自己易如反掌。

    在羽林军的前后夹击下,左武第二军的局面已经岌岌可危。廖扶不得已再次施出冰封术,将两军交锋的战场全部冰冻,才使赢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施完术,廖扶乌黑的鬓发也仿佛被大雪染白,如同霜雪。他强撑着指挥左武第二军收拢阵型,边战边退,逐步脱离战场。

    羽林天军也面临着越骑军当初的困境,战马寸步难行,只能放弃追击,撤到长秋宫外,暂作休整。

    长秋宫的宫门前生起大堆的篝火,赵飞燕亲自下令,将宫中雕刻精美的香木栏杆、金漆屏风尽数拆除,甚至连寝宫前后栽种的桂树、古梅也砍伐殆尽,充作炭薪,供军士们取暖。

    大量伤者被送到宫女们居住的暖阁,由宫人照料。内苑豢养的鹿群变成篝火上的烤肉,内库储藏的陈酿也被倒进头盔,在火上煮得滚热,让军士们驱寒。

    金蜜镝坐在宫前,三面围着毡毯制成的帷幕,用来遮挡寒风。

    幕内人头涌动,不仅程宗扬、赵充国、霍去病、冯子都等人在座,连徐璜也拖着受伤手臂赶来,与单超、唐衡等人坐在一处。

    卢景递来一张纸,“这是宫内已经发现的暗道。”

    金蜜镝接来扫了一眼,然后递给赵充国。

    “有这个就好办!”赵充国咧嘴笑道:“我拿人头担保,半个时辰内把这些耗子洞全堵上!一只耗子都钻不出来!宫里那窝耗子想溜出去,更是没门!”

    “北门情形如何?”

    一名羽林军斥侯道:“叛军数次攻门,都被打退,如今与吕巨君等人合兵一处,据守平朔殿。”

    洛都地势北高南低,平朔殿紧邻玄武门,是南宫地势最高的宫殿。程宗扬拿过赵充国手里的纸张看了一眼,发现附近没有暗道出口,才略微放了些心。

    吕巨君第一次反击,就是从暗道潜入宫内,才轻易从刘建手中夺取白虎门。那张纸上将南宫各处暗道逐一标明,其中能通到宫外就有六条之多。能短时间将这些恐怕连天子都不知道的暗道摸得清清楚楚,也只有斯四哥有这个本事了。

    程宗扬低声道:“四哥去哪儿了?”

    “他去逮中行说,费了番手脚。”

    程宗扬连忙道:“逮到了吗?”

    “让他逃了。”

    中行说这死太监真是牛大发了,竟然能从四哥手指缝里溜走。

    金蜜镝道:“东门和南门呢?”

    一个穿着灰衣的年轻人轻咳两声,然后道:“将军放心,苍龙门已经被我军用条石封死,朱雀门内外都有重兵把守,尽可无忧。”

    程宗扬眼角微微跳了一下。

    苍鹭,乱军真正的指挥者。很可能是黑魔海为了对付星月湖八骏,特意培养的九御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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