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凌棍

    天刚亮，妈妈就将金燕从被窝里拽起来穿衣服：“早上起不来，还天天嚷着要读书呢！”

    金燕迷迷糊糊听见爸爸说：“大金燕儿，快来看，有好东西。”她眯着眼睛、连打两个哈欠、搓着小儿手来到大门口。

    只见瓦房上垂下一根根针尖儿一样晶莹剔透的冰棍，像帘子般挂满了自家和别家的房檐，金燕怕它们呼啦啦全掉下来，只敢探出半个头：“这是什么？可以吃吗？”

    “冰凌棍儿”说着，爸爸将手伸向冰凌，“啪——”摘下一根冰棍儿递到金燕手里。

    一阵寒意从手心涌来，赶走了金燕所有的睡意，她拿起来撮了几口，冰冰的，没有一点儿味道。冰棍儿在金燕手里化成水，穿过指缝滴到地上。

    突然，她攥紧通红的小手往屋里跑去。

    卧室里传来哭声，妈妈闻声赶来，一巴掌将金燕手里的冰棍拍散在地，“啪——”一声，冰棍碎成几节。

    “弟弟还在睡，热哈哈的，你怎么能放他脖子里？万一冻感冒怎么办……”

    金燕缩起麻木冰冷的手，嘴里小声嘀咕着：“我那么早起来，万一感冒怎么办……”任凭妈妈责骂，不敢出大气。

    “知道错了没？”

    “知道了。”

    “错哪儿了？”

    “我不该拿冰冰弟弟。”

    “以后不准再这样。去吧！”妈妈训斥完金燕，就和爸爸一同下地干活了。

    傍晚，爸爸升了煤炭炉，金燕和弟弟高兴地提着草凳围过来。湛蓝的火苗在漆黑的煤炭上跳跃，姐弟俩的手在炉子上相互拍打，发出咯咯的笑声。

    随即，笑声消失在母亲提来的烧水壶中。金燕用手指划着壶边上的水珠，弟弟则张开手臂，环着炉继续烤火。

    爸爸妈妈喂了猪，又赶鸡进篷子，忙了好一阵儿，等清扫完院子天已经全黑了，火炉旁的两个空草凳也被烤得热乎乎。

    进屋后，爸爸往灰洞塞了几个小东西。妈妈提走沸腾的水后，爸爸顺手把火钳架上炉子：“你前天是不是舂饵块了？切两块来。”

    不一会儿，妈妈端了一盘饵块来，挨个儿铺满火钳，爸爸用筷子不停的给饵块“翻身”，直到它们接连鼓起“大包”。

    金燕和弟弟伸手去摸“大包”，指尖刚碰到就缩回来，弟弟赶紧学着姐姐的样子把手指头塞进嘴里止痛。

    “两个小馋鬼！”母亲笑着起身，端来一碗卤腐蘸料。

    “小心烫！”爸爸将烤好的饵块先分给金燕和弟弟。

    饵块在他们手里打了好几个滚儿，才蘸着卤腐吃下肚。

    “你的工钱什么时候结？快过年了！”妈妈边翻饵块边问。

    “前几天罗老板不在，说过两天去他家拿。”爸爸望了望火炉，又望了望姐弟俩。“要不要给他们买点新衣裳？”

    “不消！表姐前两天才送来几大袋，全是好料子，好些还新着呢！有几条西裤是你的。”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妈妈把最后的饵块塞进嘴里：“我去打壶水来，这么大的火，别浪费。”

    “刚不是才烧了一壶吗？”金燕有些失落。

    “另一个水壶还空着呢！”哗哗的水声打破了片刻的安静。

    金燕不舍得将手从炉子上移开，但终究拗不过无情的铝皮烧水壶。

    爸爸拿火钩搜了搜火，炭灰从炉子涌向四周。

    金燕想起什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爸爸扒出来的灰堆堆。一个小洋芋挣脱火钩从灰堆堆滚了出来，金燕和弟弟直扑过去。

    “别抢别抢，还有的是！”爸爸从灰堆堆里把洋芋拿出来在地上敲了敲，递给金燕。

    渐渐地，烧水壶发出的滋滋声变成了咕噜声，妈妈把水壶提走时，炭上已经蒙了一层厚厚的白灰，只露出几处红点。

    深夜，寒风呼啸，爸爸妈妈困倦地搭着话，声音若隐若现：

    “是不是金燕哭了？去瞧瞧。”

    “准是吃饵块嗝了肚子，我去帮她揉一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