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御医,皇后娘娘您的身子……还是先回去歇息为好。”
“本宫心里有数。”皇后微微笑着坐了下来,挥手让旁人退下,眉头紧蹙起来:“沐容,你告诉本宫,近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本宫问过陛下,陛下不说,如今又……”
想来皇帝不告诉她是怕她徒增烦扰,结果今日突然晕了过去,难免皇后觉得皇帝是身体抱恙已久却不告诉她。沐容颌了颌首,认真道:“娘娘放心,陛下近来确是有事烦心,但都是朝中之事。身体并无大碍,御医也日日来请脉的,今日……想来是最近太累了才会如此。”
皇后颜色稍霁,俄而又一声叹息,摇着头道:“陛下也是的……这么多事都自己担着,也不好跟后宫说。”她说着,目光从沐容面上缓缓划过,接下来的话意有所指,“从前,还能跟后宫说说话,便是不提朝政也多能解解闷;如今,陛下是连后宫也不去了。”
沐容心下一惊,明白皇后什么意思,忙不迭地俯身一拜:“皇后娘娘恕罪,奴婢……”
我可没拦着不让他去后宫啊!!!
我又不打算进后宫我在乎这个干嘛啊!!!
是他自己不乐意去的这事儿不怪我啊!!!
我总不能开口劝他“陛下您去睡嫔妃吧”对吧!!!
沐容心里一通咆哮,皇后轻轻道:“没怪你,你起来。”
沐容忐忑不已地站起身,不知道皇后现在到底什么意思,打算给她治个罪还是怎么地?
皇帝昏迷着,皇后若要治她,她还真没话说。
“照理现在陛下这样,本宫不该问这些‘琐事’。可这说是琐事也不是琐事,总得有个结果。”皇后沉了一沉,抬眸问她,“沐容,既然不嫁瑞王了,你对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沐容心道:您丈夫昏迷着您来问别人对他什么意思合适吗?
默了一会儿,委婉地如实答道:“奴婢……不会做妾。”
听着委婉,其实意思也很明确了:您这位正妻就坐在跟前,所以我不可能嫁给他好吗?
孰料皇后淡淡地“哦”了一声,又说:“那若是本宫最多还能活三个月呢?”
沐容愕住。
皇后莞然一笑,轻轻道:“本宫知道陛下近来烦心的事不少,有朝中的事,也有你的事;朝中的事本宫管不了,但你的事……本宫想替他问问。”凝睇着她,皇后温和地又问了一次,“若是本宫不在了、若是陛下能立你为后,你嫁不嫁他?”
沐容沉默了。皇后不知道,她曾经明确说过不会嫁给皇帝,原因不只是做不了正妻,还有不喜欢后宫。
这个想法到现在仍很坚定,她无法想象一辈子都只能住在这一方天地里是什么滋味儿,也不能容忍和六宫嫔妃共享一个丈夫,再想想三年一选的家人子……
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她在意的说到底不是妻妾名分,而是能否一夫一妻。
这是皇帝给不了她的。
但皇后病得这么重……甚至连死期都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沐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想法告诉她。
思量许久,她犹豫着轻问皇后:“娘娘,这些年,您在宫里……过得开心么?”
皇后噙笑摇头。
沐容望了望外面,再度问道:“那奴婢斗胆多问一句,娘娘您……后悔嫁给陛下么?”
皇后面色一震,少顷,点了点头。
“奴婢不想有后悔的那一天。”沐容说,“奴婢要的是一个共白头的夫君,不是母仪天下的位子,不是所谓的正妻名分。”
“嗯……”皇后听着有了点笑意,招了招手说,“来坐。”
沐容到她身边落了座,皇后沉吟了须臾,缓缓言道:“本宫觉得……这不一样,你和本宫不一样。本宫和陛下……如果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可以做得了主,陛下就不会娶本宫,本宫也绝不会嫁他;甚至再往后说……如果可以像民间一样和离,我们会的。”
和离?就是说不止皇帝可以再娶,皇后也可以再嫁,没有丝毫被休的耻辱。
沐容背这说法弄得有点惊诧,她一直以为这夫妻二人还是很有些感情的,尤其是皇后对皇帝。
“我知道陛下不喜欢我,其实……我也不喜欢他。”皇后微微笑道,说得平静。“也不是不喜欢……总之……不是我心里那种对夫君该有的喜欢。他待我好,我也想做个好妻子,责任罢了。”
皇后说得淡淡泊泊,真的不像是在说一个关于至亲的事。沐容听得半懂半不懂,想要追问,皇后却摇了摇头:“罢了,不多说这个……本宫也不是逼你,就是想告诉你……人是不一样的,对不同的人的时候也是不一样的。本宫这辈子冠了贺兰的姓,过得不开心,又怨不得陛下,要怨定下这门亲事的人……又不敢。但你不会这样,至少陛下是喜欢你的。”
拍了拍沐容的手,皇后莞尔道:“这些,你明白就好,如何拿主意还是你自己的事……快去里头看看吧,看看陛下如何,再来给本宫回个话。”
“……诺。”沐容听得晕晕乎乎的,站起身施了礼退出侧殿。
心情复杂到了顶点……
或者说,本来听说皇帝晕了的时候就已经复杂到了顶点,现在又加了这些话,复杂得快把自己搞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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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里还忙碌着,看着有些混乱,实际上又有条不紊。御医细细地诊脉、询问宫人,然后一同议着。将声音压得很低,旁人都听不见。
旁人都不敢擅自询问,沐容扫了一眼,心说外人不敢问就罢了,近前服侍的人你们也不问?不问日后怎么办!不得时时处处注意着么!不得遵医嘱么!
便毫不犹豫走上了前,款款一福:“几位大人,请问陛下如何了?”顿了一顿,又补了个理由,“奴婢得去给皇后娘娘回个话。”
“这……”四位御医相视一望,似乎有些犹豫之色,这神色让沐容心头一阵不安,定了定神,又道:“几位大人照实说便是,皇后娘娘是陛下的亲自,这里也都是跟前服侍的人,总得知根知底。何况不论皇后娘娘还是奴婢都有分寸,便是当真出了什么大事,也不会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