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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斯巴达克思打破了沉寂。他沉思地把动也不动的眼光盯着桌子,缓慢而又清楚地大声念出那支大家都熟识的歌——那支歌是阿克齐恩角斗学校里的角斗土们在练习剑术时常常唱的——的歌词来:
他本是一个自由人,
出生在他的故乡,
但是敌人用铁的镣铐
锁住了他。
如今啊,
他在异国与人搏斗,
但这已不是为了他的祖国,
也不是为了遥远的可爱的故乡:
在那残酷的角斗中,
流的是角斗士的鲜血!
“这是我们的歌!”某几个角斗士诧异而又高兴地低声说。
斯巴达克思的眼睛开始闪耀着幸福的光辉,但是他立刻又变得忧郁了,好象想掩盖住自己的喜悦一般;可是,特莱庞尼却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斯巴达克思向同桌的几个角斗士问道:
“你们是哪一个角斗学校里的?”
“朱理乌斯拉倍齐乌斯老板的角斗学校里的。”
斯巴达克思拿起了自己的酒杯,用冷漠的态度喝完了葡萄酒,然后转身对着门,好象是对着那刚巧在这时候进来的女奴隶阿苏儿说话似的:
“光明!”
角斗士们互相递着眼色,但那个年青的金头发的沙姆尼特人,仿佛是接着斯巴达克思还没有说完的话似的,用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说:
“自由!勇敢的斯巴达克思,你是应当获得自由的!”
就在那时候,斯巴达克思限他迅速地交换了一个含有深意的眼色——他们互相了解了。
但是,正当那个年青的角斗士说出上面的话,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在门旁,用洪亮的声音说:
“你是应当获得自由的,不可战胜的斯巴达克思!”
大家都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披着宽大黑罩袍的人,在门旁动也不动地站着。这就是卢齐乌斯。谢尔盖乌斯卡提林纳。
卡提林纳对“自由”两个字说得特别重,这使斯巴达克思和所有的角斗士们,除了特莱庞尼之外,都用探询的目光注视着他。
“卡提林纳!”特莱庞尼喊道,他因为背对着门坐在那儿,没有立刻看到进来的人。
特莱庞尼赶忙上去迎接卡提林纳,对他恭恭敬敬地鞠躬,而且按照当时的习惯,用手在自己的嘴唇上面碰了一下表示欢迎,然后说:
“大名鼎鼎的卡提林纳。我欢迎你!是什么好心的女神,我们的保护者,使我们有这个光荣,在这样的辰光而且在这样的地方看到你?”
“我就是来找你的,特莱庞尼,”卡提林纳答道。“而且也是来找你的,”他又转身对着斯巴达克思说。
角斗士们一听到这个以他的残酷、暗杀手段、力量和勇敢闻名全罗马的卡提林纳的名字,就互相递着眼色,而且有几个角斗士,显然连脸色都吓白了。甚至胸膛中永远跳动着一颗无畏的心的斯巴达克思本人,一听到这个可伯的贵族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皱超额头,注视着卡提林纳。
“找我?”斯巴达克思诧异地问。
“对啊,正是找你,”卡提林纳从容不迫地答道。他在别人拉到他跟前的凳子上坐下,并且做了一个手势,请大家一起坐下。“我想不到会在这儿碰到你,我甚至不曾有过这样的希望,可是我几乎有绝对的把握,一定能够在这儿碰到特莱庞尼,而且他一定会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刚毅而又一勇敢的斯巴达克思!”_
斯巴达克思还是非常诧异地望着卡提林纳。
“人家给了你自由,你也配获得它。可是你没有一笔能够让你在找到工作以前过活的钱。由于你的勇敢,使我在赌赛中赢了葛涅乌斯考尔涅里乌斯陀拉倍拉一万多塞斯太尔司,我找你就是要把赌赢的钱送一部分给你。这是应当属于你的:如果我是在拿自己的钱冒险,那你在那整整两个钟点内,就是拿你自己的生命在冒险了!”
在座的人中间,发出了一阵阵对这个贵族表示赞许和好感的低语。因为他竟能屈尊到这儿来会晤一般人所蔑视的角斗士们,竟能赞扬他们的功绩,而且在他们有危难的时候来帮助他们。
斯巴达克思虽然对卡提林纳并不信任,但也不禁被卡提林纳向他表示的高贵而又独特的盛情感动了。可是这对他是不习惯的。
“啊,高贵的卡提林纳,谢谢你的好意!”他答道。“可是我没有这个权利而且也不能接受你送我的钱。我可以在我以前的角斗士老板的学校里教摔交、体操和剑术,我相信我是可以用自己的劳力糊口的。”
卡提林纳竭力想转移坐在他身边的特莱庞尼的注意力。他把酒杯递给特莱庞尼,命令他在维里特拉葡萄酒里搀些水,而自己就在这时候把身体向斯巴达克思弯了过去,用好容易才听得出来的低语,急促地说:
“你得明白,连我也受着这批豪门贵族的压迫,我也是这死气沉沉的腐朽的罗马社会的奴隶,在这批贵族中,我也是一个角斗士,我也渴望着自由我知道你们的一切”
斯巴达克思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来,用惊异的表情向那个贵族看了一眼,但是卡提林纳却继续说:
“是啊,我一切都知道我要跟你们在一起以后也跟你们在一起”接着他为了让大家都听见他的话,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说“为了这一点你就不能推辞,你得收下这个钱袋,里面是二十个簇新的、漂亮的奥列乌司。”于是,他把一个精致的小钱袋递给斯巴达克思,接着又说:“我再说一遍,这并不是别人赠送的钱,而是你自己挣来的,是属于你的。这是今夭我赢来的钱中间应当属于你的一份。”
所有在座的人都纷纷对卡提林纳发出了尊敬的赞叹,对他的慷慨的举动称颂不止。但是卡提林纳却把斯巴达克思的右手握在自己手里,斯巴达克思被他一握,立刻颤抖了一下。
“一切我都知道,现在你相信了吧?”卡提林纳低声向斯巴达克思说。
斯巴达克思觉得非常奇怪,他怎么也不明白,这位贵族是从哪儿知道他们的暗号和切口的,——但事情很明显,卡提林纳确实知道,因此他就用握手回答卡提林纳,同时把钱袋藏到怀里去,接着说:
“现在我太激动了,你的好意使我太窘了,高贵的卡提林纳,但我现在不可能很好地表达我对你的谢意。明天早晨,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一定到你的府上去拜访你,表示我深切的谢意。”
他缓慢但是清楚地说出每一个字眼,同时用试探的眼光望着这个贵族。卡提林纳点一点头表示明白,接着回答道:
“在我的家里,斯巴达克思,你将永远是一位受欢迎的客人。但是现在,”他迅速地转过身子对特莱庞尼和别的角斗士说“如果在这个糟糕的地方也有法烈伦酒的话,那我们一定要喝上—杯。”
“如果我这所简陋酒店,”站在卡提林纳易后的“独眼”鲁泰茜雅殷勤地说“卡提林纳,居然能蒙象您这样高贵的客人、这样有名望的贵族光顾,那么,显然是来卜先知的神帮助了我:在贫穷的‘独眼’鲁泰茜雅的地窖里,还藏着小双耳瓶的法烈伦酒,那是可以拿到万神之王朱庇特的宴会桌上去的。”
接着,她向卡提林纳鞠了一躬,就去取法烈伦酒了。
“现在听我说,一特莱庞尼,”卡提林纳转身向这位从前的角斗士老板说。
“我用心地听着呢。”
当卡提林纳和特莱庞尼低声交谈的时候,角斗士们看着卡提林纳,不时地低声交换着意见,赞赏着他的力气和他手臂上疙疙疸疸地向上隆起的肌肉。
“听说过的,听说过的“特莱庞尼说。“我听说过这位钱庄老板艾捷福尔,他的店就在神圣街和新街的十字口,离荷斯季里乌斯元老院不远”
“就是他。你上艾捷福尔那儿去,装做要帮他忙的样子,向他暗示:如果他不放弃把我告到法官那儿叫我立刻偿付五千塞斯太尔司债款的念头,他就要遭到很大的危险。”
“我明白,我明白。”
“你告诉他,说你和角斗士们碰面时曾经听见他们在暗中商议,仿佛几位跟我有交情的年青贵族,因为得过我很大好处,受过我的照顾,已经凑集了整整一中队的角斗土——自然,你得说他们是背着我干事的——准备跟他找麻烦”
“我全明白了,卡提林纳,您不用操心。我一定照您所吩咐的办理。”
这时候鲁泰茜难已经把法烈伦酒放到桌子上来了。客人们尝了一尝,觉得这酒虽然不如他们所想象的那么醇厚,也还不错,便把它斟在大家的杯子里。
“高贵的卡提林纳,你觉得这酒怎么样?”鲁泰茜雅问。
“酒还不错。”
“这酒还是卢齐乌斯玛尔西乌斯菲里浦斯和塞克斯比斯朱里乌斯恺撒执政的那一年藏起来的。”
“统共只不过十二年!”卡提林纳叫道。但他一听到这两位执政官的名字以后,就忧郁地沉思起来。他用张得大大的眼睛注视着桌子,机械地转动着手中的锡制食叉。就这样,卡提林纳在这沉默的氛围中好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从那突然闪耀着火花的两眼、颤抖的手、痉挛的验,以及前额上隆起的静脉看来,大概在卡提林纳的心中有着种种不同的感情在冲突,而且有好些阴郁的念头集结在他的脑子里。他是一个爽直的、性情开朗的人,他在平时是如此,在他显出残忍的性格来时也是如此。他不愿意也不能够隐藏他心中暴风雨一般的矛盾感情,而且这种感情就象照镜子一样,立刻会在他精力充沛的脸上反映出来。
“你在想什么,卡提林纳?什么事情使你这么不高兴呢?”特莱庞尼听到从他胸中迸发出来的微弱叹息声后,问道。
“想起往事啦,”卡提林纳答道,他的眼睛还是注视着桌子:一面焦躁不安地转动着他手里的那柄叉子。“我记得,就在这瓶法烈伦葡萄酒封口的那一年,护民官里维乌斯德鲁苏斯在他自己家里的拱廊下和另一个护民官卢齐乌斯阿普莱乌斯萨杜尔宁纳斯被人阴险地暗杀了。
在这以前几年,提伯里格拉古和凯乌斯格拉古兄弟也遭到凶残的杀戮。这是点缀我们祖国历史的伟人中灵魂最纯洁的两个人!他们两位都为了共同的事业,为了贫民和被压迫者的事业献出了他们的生命,他们这几位全都死在这批残暴的人的手里——死于卑劣的‘至尊派’贵族的手里。”
接着,他想了一会,喊道:
“难道在伟大的神的圣书中写着,被压迫者永远不得安宁,穷人永远不该有面包,世界上永远应该区分为豺狼和羔羊,吃人和被人吃的两类人吗?”
“不!我对所有奥林比斯山的大神发誓!”斯巴达克思用雷鸣般的声音喊道,同时用他的大拳头敲了一下桌子,他的脸上显出极其憎恶和愤怒的表情。
卡提林纳哆嗦了一下,并且用两眼注视着斯巴达克思。斯巴达克思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了自己激动的情绪,用比较平静的态度说话。
“不,伟大的神决不会允许这些不公正的字眼出现在他们的圣书中!”
大家又沉默了。接着,卡提林纳又打破了这—沉寂,在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悲愤与同情:
“可怜的德鲁苏斯我了解他当他还很年青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心地善良、性格坚强的人了。老天爷慷慨地赐给他多方面的才能,而他却在叛徒与暴君的手中牺牲了。”
“我也还记得他,”特莱庞尼说。“我记得他曾就建议批准土地法的提案在公民大会上发表演说。他攻击贵族说:‘由于你们的贪婪,很快你们就只会给人民剩下污泥和空气’”
“他的最凶恶的敌人就是执政官卢齐乌斯玛尔西乌斯菲里浦斯,”卡提林纳说。“有一次,平民起来反对菲里浦斯,如果不是德鲁苏斯救了他,把他带到牢狱里去,无疑,他早就被人家打死了。”
“但是德鲁苏斯略微迟了一步:菲里浦斯的脸上已经满是乌青,鼻孔也流出了血。”
“据说,”卡提林纳接着说“德鲁苏斯一看见鲜血满面的菲里浦斯就喊道:‘这根本就不是鲜血,这是薰炸鸫鸟的红酱!’原来德鲁苏斯是在指摘菲里浦斯每晚的荒淫无度的酒宴。”
当卡提林纳他们谈话的时候,外面的房间里,随着喝醉酒的人数愈来愈多,不但吵闹和喧嚣愈来愈厉害,粗鲁的喊叫声也愈来愈响亮了。突然,卡提林纳和跟他同桌的人都听见,外面的那些客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罗多帕雅!罗多帕雅!”
斯巴达克思一听到这名字就哆嗑了一下。这个名字使他记起了他的故乡色雷斯,鱼雷斯的高山,他的老家和他的家人!这是一种甜蜜和悲怆混合在—起的回忆。
“欢迎!欢迎美丽的罗多帕雅!”约莫有二十来个游手好闲的人—齐叫道。
“让我们用葡萄酒,款待这位特地来拜访我们的美人儿”掘墓人叫道,于是所有的人都来围住了这位姑娘。
罗多帕雅很年青,还不过二十二岁,而且的确生得很美:高大结实的身材,雪白的皮肤,秀丽的脸蛋黄金色的长发,以及天蓝色的、灵活而又富于表情的眼睛。深蓝色的长袍镶着银色的花边,银子的手镯,淡蓝色的雕带,都明显地表示她不是普通的罗马女人而是一个过着娼妓生涯的女奴隶。而且完全可能是被迫出此的。
按照维纳斯酒店中这批厚颜无耻的客人对她那种殷勤而又相当尊敬的情形看来,很可以明自,这位姑娘是一个好人。尽管她外表上强颜欢笑,但她对自己命中注定的悲惨生活感到极其痛苦,因此,她能赢得这批粗暴的人的无私关切。
罗多帕雅那温柔的脸和质朴的态度,她的善良和礼貌,征服了所有的人。有一次她被她妓院老板殴打以后,浑身鲜血、泪流满面地跑到维纳斯酒店里来,她渴得要死,客人们为了让她恢复元气,就给她喝了几口葡萄酒。这事情发生在我们所叙述的事情之前两个月光景。从那时候起,每隔两、三天,罗多帕雅只要一有空就跑到酒店里来待上十来分钟。她觉得只有在这儿自己才是个自由人,而且只要能从她不得不在那儿生活的地狱中暂时逃出来,哪怕是几分钟,她已感到很幸福了。
罗多帕雅在鲁泰茜雅的小桌子旁停下来,马上就有人递给她一杯阿尔巴葡萄酒,她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杯里的酒。由于她而引起的喧哗声顿时停止了。但突然,从屋角里又传来了另一阵吵闹声。
掘墓人鲁菲尼,他那个叫阿莱齐乌斯的伙伴以及乞丐范莱尼,因为喝了大量的酒兴奋起来,他们开始大声地批评卡提林纳,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就坐在隔壁的房间里。这几个醉汉不管同座人的劝阻,还是破口大骂卡提林纳以及所有的贵族。
“不,不!”另一个掘墓人阿莱齐乌斯叫道。他是一个肩膀宽阔身材高大的小伙子,可以和大力士凯乌斯泰乌利维斯争个高下的人。“不,不,我对赫克里斯和盖古斯起誓!这些万恶的吸血鬼就是靠我们的血和眼泪过活的。决不能放他们到这儿来。决不能让他们玷辱我们这块欢聚的好地方!”
“是啊,卡提林纳这富豪是一个坏蛋,他是一个陷在酒宴和罪恶中的家伙。一个凶残的刽子手,苏拉的走狗!他穿着华丽的袍子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嘲弄我们这些穷汉。可是,是谁使我们变得这么穷苦啊?就是他自己和他手下的一批抓群狗党,他的那批贵话朋友!”
鲁菲尼恶毒地喊着,努力想从按住他的大力士凯乌斯的手中挣出去,以便冲到隔壁房间里去打架。
“闭嘴,该死的醉汉!你为什么要去侮辱他?他并没有来惹你啊?难道你没有看见里面有十几个角斗士跟他在一起,他们会把你这张老皮撕得粉碎的!”
“我可不在乎那些角斗士!我可不在乎那些角斗士!”鲁莽的艾米里乌斯瓦林跟着掘墓人象疯子一般地狂叫。“你们是自由的公民,我对朱庇特万能的雷火发誓,难道你们还害怕这些下贱的奴隶不成,他们生来只配互相厮杀,给我们取乐的!我对浪花中诞生的维纳斯的神圣美貌起誓,我们必须给这个穿漂亮宽袍的家伙一顿教训,在他这件宽袍里隐藏着贵族们的一切最卑污的罪恶,必须打得他以后永远也不会产生来这儿欣赏我们不幸的平民的念头!”
“滚到巴拉丁山那边去吧!”范莱尼叫道。
“只要离开这儿,即使到斯季克斯河里去也有关系!”阿莱齐乌斯附和道。
“让这些至尊派贵族以后不再来扰乱我们穷人的安宁,不要再爬到我们这儿来,也不要到来里、埃斯克维林和苏布拉去。让他们离开这些地方滚到大议场、卡庇托尔山和巴拉丁山那面去,让他们沉溺在无耻的筵宴和狂欢中吧!”
“打倒贵族!打倒至尊派!打倒卡提林纳!”马上有八九个声音同时碱了出来。
卡提林纳一听到这阵喧哗声,就可怕地皱起了眉头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狂野的、恶狠狠的火花。特莱庞尼和好几个角斗士想拉住他,说他们自己对付得了这些卑鄙的流氓,但是卡提林纳推开了他们,冲了过去。他站在门口,两手交叉在胸前,高高地昂起了头,显得又强壮又可怕。他怒冲冲地瞧着外面所有的人,大声地叫道:
“你们这些没有头脑的青蛙,在这儿呱呱地叫些什么?为什么要用你们下贱而卑劣的舌头,玷辱卡提林纳尊贵的大名?下贱的东西,你们准备对我怎么样?”
他那可伯的声音,一刹那间使那些醉汉慑服了,但是,他们一会儿又发出了喊声:
“我们要你从这儿滚出去!”
“滚到巴拉丁山去!滚到巴拉丁山去!”好几个声音一齐叫道。
“上盖摩尼石阶去吧,那儿才是你去的地方!”艾米里乌斯瓦林用刺耳的尖嗓子狂叫道。
“那你们都过来吧!喂,快些!嘿,你们这些讨民的家伙!”卡提林纳叫道,并且伸伸手,好象准备打架似的。
那群平民慌乱起来了。
“我对阿维尔纳斯湖的神发誓!”掘墓人阿莱齐乌斯叫道。“你可不能象对付可怜的葛拉季齐昂那样,从背后刺死我!你算是赫克里斯吗?”
于是阿莱齐乌斯首先向卡提林纳猛扑过去,但是他的胸膛受到了极其猛烈的一拳,晃了晃往后倒退几步,跌到那批站在他后面的同伴们的手上去了;接着,跟着阿莱齐乌斯扑到卡提林纳身上去的掘墓人鲁菲尼,也在附近的墙脚下倒了下来:原来卡提林纳抡起两个沉重的拳头,对谁鲁菲尼的秃头象闪电般一左一右接连打了几拳就把他打昏了。
女人们乱做一堆,她们大声嚎哭、尖叫着躲到鲁泰苦雅的柜台后面去了。屋子里乱成一团糟:酒客们窜来窜去,他们抛掷和掀翻凳子,打碎碗碟器皿;房间里充满了一阵阵的震耳欲聋的哄响、喊叫、吵闹和喧哗,中间还夹杂着诅咒和辱骂。从里面的房间里传来了特莱庞尼、斯巴达克思和其他角斗士们的声音,他们请求卡提林纳让开门口。使他们有可能一齐大打出手,迅速结束这次吵架。
正在那时候,卡提林纳提起腿来,对拔出匕首向他扑来的乞丐范莱尼的肚子猛烈地踢了一脚,范莱尼就倒下去了。
拥在小房间门前的那批卡提林纳的对手,一看见范莱尼倒在地上的那副样子便纷纷后退,卡提林纳就拔出短剑赶到外面的那个大房间里去。他一面用短剑平敲着那些醉汉的背,一面好象怒吼的狮子一般,用断断续续的粗野的声音喊叫:
“下贱的家伙,无耻的泼皮!对那些把你们踩在脚下的人,你们只配永远舐他们的靴子,而对那些跟你们特别客气伸出手来援助你们的人,你们却反而欺侮到他头上来了!”
卡提林纳刚刚离开门跑到大房间里,特莱庞尼、斯巴达克思和别的角斗士们也一个接着一个地跑出来了。
在卡提林纳冰雹一般的打击下已经开始后退的那群人,一遭到角斗士们的攻打就都没命地逃到外面去了。酒店里只留下了嗄声呻吟的范莱尼和鲁菲尼,他们被打昏了头,四脚四手摊在地上。再有一个不走的人就是没有参加打架的凯乌斯泰马利维斯;他采取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的态度,把双手叠在胸前站在灶旁的壁角里。
“贱种!”卡提林纳重重地喘息着叫道,他把这些逃命的人一直赶到门口。接着,他回到那堆抱怨和哭泣着的女人前面喝道:“还不闭嘴,该死的哭虫!拿去吧,”说着便把五个金币丢到鲁泰茜雅身边的桌子上。原来她三坐在那儿痛哭自己所遭到的损失:打破的碗盏,以及那些逃走的醉汉没有付过钱的食品和酒。“拿去吧,你这叫人受不了的长舌妇!卡提林纳代所有这些骗子把钱付给你了!”
正在这时候,恐惧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卡提林纳和他的朋友们的罗多帕雅,脸色突然变成惨白,她喊了一声,直向斯巴达克思扑过去。
“我没有认错!不,不,决不会错!斯巴达克思!你不是我的斯巴达克思哥哥吗?”
“什么!”斯巴达克思用不象是自己的声音叫道,他用一种形容不出的激动表情注视着这位姑娘。“是你?这可能吗!你?密尔查!密尔查!我的妹妹啊!”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哥哥和妹妹互相扑了过去,拥抱在一起。但是,斯巴达克思在经过抚爱、亲吻和流泪的第一阵冲动以后,突然挣脱了妹妹的拥抱。他挡住她的手,把她从自己的身上推开去,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她一番,然后,脸色惨白的斯巴达克思用抖颤的声音轻轻问道:
“难道你?你?”他把姑娘憎厌地推了开去,用痛苦而又轻蔑的声音叫道。“你竟变成”
“我是奴隶啊!”密尔查叫道。她的声音里面充满了哽咽。“我是奴隶我的主人是一个无赖!他折磨我,用烧红的烙铁拷打我你明白吗,哥哥,你明白吗?”
“可怜的妹妹!我不幸的妹妹啊!”斯巴达克思用激动得发抖的声音叫道。“到我这儿来,到我的胸前来,这儿来,这儿来!”他把妹妹拉了过来,热烈地亲吻,紧紧地把她搂在胸前。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满含泪水、闪烁着怒火的眼睛,威吓地举起他强有力的拳头,同时用可怕的声音怒叫道:
“朱庇特的雷火到哪儿去了?难道朱庇特能算是神吗?不,不,朱庇特只不过是一个无耻的小人!朱底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家伙!”
但是密尔查却紧偎着她哥哥的宽阔胸膛,伤心地哭泣起来了。
在大家难堪地沉默了一会儿以后,斯巴达克思突然用粗野的声音叫道:
“我要诅咒那把世界上的人类划分为自由人和奴隶的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