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了。”
贾赦笑道:“本来就是好事呢。古今中外那些拆座钟的孩子来日都能成材。”乃转换话题,问她近日如何。
黛玉因告诉他,这些日子姜家也在盘算来日往外洋去给子孙占些地方。
贾赦哼道:“我说什么来着?利益跟前家家户户都一样。”
黛玉道:“只是皎儿却有些不尴不尬的。从前人猜姜氏第一第二火枪可巧是个姓姜的工匠做的,近日打听火枪的人多了,三味书屋那头也不甚瞒着,稍稍一问都问出来原是皎儿,族里说闲话的人不少。”
贾赦一愣:“说闲话?”
黛玉叹道:“她是我们家的独女,又是嫡女,这么大了还不嫁人,又做了火枪,族里许多人说她不规矩。”
贾赦嗤笑道:“这个却容易,日后去外洋他们莫用皎儿做的枪。谁说了皎儿闲话,我的兵工厂日后不卖枪械给他。”
黛玉道:“他们不过说些酸话罢了,皎儿压根儿不搭理她们。我也不搭理他们,上回他六婶娘来说皎儿的不是,我登时当人轰出去了。”
贾赦哼道:“凭什么让他们得了好处还让他们说闲话儿?这事儿你不便管,我来。”
黛玉笑道:“自然,故此我才来告诉舅舅的。我就知道舅舅疼皎儿。”乃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这是我们大爷让人打听的。”
贾赦接了收起来:“聪明孩子。”又问,“前儿听说皎儿和阿詹闹别扭了?”
黛玉叹道:“如今京城上下都在议论去打外洋,又已将暹罗打了,暹罗本是阿詹他们国家的殖民地。阿詹有几分抱怨。”
贾赦笑道:“过些日子,我在等一桩事,待那事儿出了我哄他去。”乃问小星星,“还要座钟顽不要?舅姥爷与你送些来。”
小星星抓着他的胳膊身子向外探出一个直角来,“哦”了一声:“还要!舅姥爷寻个人来教我。”
“先等会子,星星先试试自己拆装几个,委实不成了再让人来教你。”贾赦忙一手抓紧了他的小腿儿,“保不齐咱们星星是天才呢。”
小星星想了想:“若装不回去便不是天才么?”
“嗯,有人教了才装回去,那是寻常聪明人,来日也不过你爹那般罢了。若没人教自己便能装回去的方是天才,比你爹强多了!”
小星星忙问:“那多拆几座还是天才么?”
贾赦笑道:“自然,天才最会拆东西了。”
小星星点头:“星星不要人教了,舅姥爷多送几座大钟来。”
黛玉戳了他额头一下:“罢了,亏了是咱们这般人家。寻常人家有多少东西给你糟蹋。”
“拆完了若还能装回去便不是糟蹋。”贾赦将小星星在怀里颠了颠,“能装回去么星星?”
“能!”
贾赦又围着他一通猛夸,乃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子来递给黛玉:“喏,稿费。”
黛玉笑道:“这么多?”
贾赦道:“我甥女本是个诗人,如今要写这些话本子已是委屈你了。”
黛玉叹道:“这会子想想从前写的那些诗,委实无趣。不若写这些话本子,浅近易懂,让许多人看了能得些想头。”
贾赦点头道:“你写得比寻常的文书相公好,你瞧瞧可有写故事要重写的,只管重写。你若写得好、吸引人爱看,便是造福世人了。”
黛玉想了想:“委实有几本我瞧着不大好。”
贾赦笑道:“我使人悉数送来给你。”
黛玉道:“我这里都有呢,我且瞧着,高兴写便写着。”
另一头,宝玉细细回想冯紫英寻他问的那些话,只觉得有几分不对,回府便往白安郎的小院来。
白安郎笑问他何事。
宝玉道:“冯大哥今日向我打听了许多师范学院之事,我心中稍有些诧异,他何故问那么些?”
白安郎道:“此校乃是特教些往外洋教异族识文认字的先生,朝廷想知道也是寻常。”
宝玉道:“我已告诉他,我们这学校里头只教认字并写些寻常书信,四书五经是没功夫研习的。”
白安郎道:“很是。外洋人多、咱们时间少。且我瞧了你们的教材,寻常用的字都有了。”
宝玉又思忖半日,摇头道:“我仍是不明白冯大哥问我那些做什么呢。”
白安郎笑道:“眼下就是春闱了,你赶紧温书去。”
宝玉登时扫去兴头,恹恹道:“如今我都有正经事儿做了,还考什么春闱。”
白安郎道:“有了个好功名,你做学校也是容易许多。赦公道,你虽不爱那些八股文章,却也会的。只当借了个梯子罢了。待你得了功名便可再不用理会了。”
宝玉大喜,不禁拉了他的手道:“白大叔!这么些年来我竟不知道,原来你也是个明白人!”
白安郎笑道:“我一直是个明白人,这世上许多明白人,他们或是装糊涂,或是不爱显得自己太明白罢了。”
宝玉叹道:“果然仍是低看了世人。”
白安郎乃正色道:“宝二爷,我是个经历过的,今儿就倚老卖老一回了。世上自古不缺聪明人明白人,他们多有不得已。谁刚出世不是干干净净的?我知你天性喜洁,只是人生在世多难独善其身。不若用尽力气使得四围的人能干净一些,纵不得已替自己惹了些腌臜也是不委屈的。你虽不爱八股、不爱奉承朝廷,只是若这回写得好了,得了个好名头,来日你学校的学生出去也不会低人一等。只当为了他们罢。”
宝玉闻言如遭了雷劈一般,怔了半日,忽然流下泪来,又向白安郎深施一礼。
当晚,宝玉特去向贾政道:“从前我不知道父亲之心。大伯总说,我若要明白,须得自己成亲有子。如今我也教了十来个学生,又得白先生指点,已是知道了些。儿子往日替父亲惹了许多忧心,是儿子的不是。”
说得贾政也愣了半日,终挥手道:“还不温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