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豹子笑道:“头领如今当着财主老爷,倒是好得很。如今我是彭将军打发来的。”
贾赦忙问何事。
原来李三这几年在江南生意做的颇大,尤其是他那纺织作坊,惹了许多人眼红。前些日子,终是让锦乡伯府看上了。因那作坊在无锡,他们府里便使了无锡县令勒令李三将作坊贱卖,李三自然不肯,那县令便留下话儿,限他细思三日。
彭润当晚领着几个人摸去那县令府衙,果然听见他与师爷商议随便扣个罪名给李三,将他拿了抄家便是。
次日,她让李三大张旗鼓的立在作坊门口喊,自己认识京里的荣国公,要去京里求门路,一面堂而皇之命张豹子收拾东西预备进京。当晚彭润也没跟李三商议,领了几十个人悄悄将县令宰了,搬空了他搜刮的民脂民膏。待县衙的人发现县太爷死了,师爷疑心到李三头上来,使人一打听,人家派去京里寻门路的下人一早刚走。偏这会子县令已死,锦乡伯府一时半刻也做不了什么,只得也派人上京来回报。
贾赦自然知道李三这是要借自家招牌。这还用得着借么?立时使人去告诉锦乡伯府,那李财主乃是自家罩着的,请勿触碰。因张豹子在荣国府门前咋呼了半日,锦乡伯府这会子也得了消息,同无锡来的人说的话一对便对上了,不由得反而庆幸那县令让江洋大盗杀了,不然得罪荣国府却不划算;忙向荣府去的人说是一场误会。两府打个哈哈,贾赦便以为此事揭过,乃留了张豹子几日,又问了些话,打发他回去了。
转眼便是春闱近了,各地举子渐渐往京城而来。寻常些的客栈都让户部包下来给进京的举子住着,上等的客栈户部是不包的,那等家境好的举子自己掏钱住去。总归寻常人家的考生多些,一时间称颂满京城。圣人无事去街上溜达会子,听听客栈里头各地举子激昂文字并称颂天子,心情颇好。戴权不由得怀疑荣国公出这个主意本是拍马屁用的。
清明图书馆早推出了《清明录》系列,如《清明录本朝会试题库》、《清明录历届会试答卷精选》、《清明录名家点评会试考题》等,一时间在举子当中声名鹊起。
忽有一日,荣国府外头来了位公子,自称是江南萍水相逢书生,求见贾赦。
贾赦想了半日,没想起来人家是谁——他下江南好几回了,哪里记得那么多。可巧贾琮在一块儿陪着壮壮顽,便笑道:“大约是那个在扬州什么书院遇到的书生哥哥。”
贾赦这才想起来,那个叫方什么乃是皇后嫡亲的侄子,早年曾向黛玉提过亲。想来他如今也是举子来,进京赶考的。只不知这会子来见自己这个已有一子的贵妃的大伯是何意。乃将壮壮托付给贾琮,自个儿往接待厅来。
一见面贾赦便想起来了,果然是当日在扬州甘泉书院偶遇的那一位。因贾赦早忘了人家叫什么,只呼“方公子”罢了。
那书生笑行了个礼:“靖拜见荣国公。”
两个人寒暄了四五句,贾赦直问其来意。
方靖道:“闻荣国有一侄子已经十七八了,特来提议咱们两府结亲。”
贾赦不禁笑了。哪有这样提亲的?连他们家中有几岁的女孩儿、她爹是谁都不说。笑道:“你瞧着皇后母家与贵妃母家能结亲么?”
方靖苦笑道:“国公只说应不应便是。”
贾赦笑道:“不应。”
方靖点头:“故此,我是来过的,也向国公爷提过亲的,只是国公爷婉拒了。”
贾赦摇头:“我不曾婉拒,我是直拒了。”乃望着方靖无比怜悯道,“你这可怜的孩子,能回去交差了。这事儿怎么让你一个孩子来呢?你们家长辈都怕让我误以为是笨蛋、嫌丢脸么?”
方靖一时啼笑皆非,半晌又叹道:“人人皆知之事……”。
贾赦哼道:“你们方老爷子不像笨蛋,皇后也不像笨蛋,想来这个迫你前来的笨蛋是三皇子?往常也没觉得他这么笨啊。”
方靖不曾想他说得如此直接,愣了会子,道:“三皇子乃是仁慈之人。”
贾赦笑道:“我说他笨,你说他仁慈,这可是两回事。”
方靖苦笑道:“他不过是近日让二皇子迫急了。前阵子也不知怎么让他算计上了,如今有几分病急乱投医。”
贾赦哼道:“是么?我听人说三皇子旁的都好,唯有耳朵软。”这话是白安郎说的,三皇子优柔寡断,听不得旁人两句话立时便能改主意。偏他的出身与母家主力最强。
方靖知道他不愿介于皇子之事,乃转头说起另一事来:“听闻近年新出来的肥皂与火柴都是国公爷那书院弄出的方子。”
贾赦笑道:“不错,我们三味书屋发明的。”
方靖笑道:“我们方家有意买这两种方子。”
贾赦奇道:“此二物推出去都一年多了,你们这会子才预备做么?”
方靖笑道:“不怕国公爷恼,因为是新鲜顽意儿,我们并不敢立时便做,且看悄悄旁人如何。眼瞧着都一年多了,处处供不应求的。我们家的铺子多,到能替国公爷宣扬些。”
贾赦笑道:“那感情好,横竖不论谁来,都一样卖的。”
二人又商议了会子,方靖也算完成任务,临要告辞,向贾赦道:“听闻无锡那位做大纺车作坊的李大官人乃是攀上了你们府里的?”
贾赦道:“是啊,怎的了?”
方靖道:“江苏知府汪大人听闻已写了折子求圣人禁了他的作坊。”
贾赦一愣:“小李做了什么犯法的事儿么?”
“那倒不曾。”方靖道,“因他那个作坊使的乃是大纺车,一昼夜可纺上百斤的纱锭,这几年得了许多银钱,也使江南许多商户效仿,这两年纱锭的价钱一降再降,已是伤了许多织户了。汪大人为民生计,预备请圣人禁了他那个大作坊。”
贾赦嗤道:“岂有此理!既然那个纺的纱锭多,应当大举推那个才是。纱锭价钱下来了,衣服价钱自然下来了,于寻常百姓乃是好事的。”
方靖笑道:“那个不便大举推的,乃是用水力驱使的,寻常人家用不得。”
贾赦“啊”了一声,赞道:“劳动人民真天才!”
方靖虽不明所以,也不多问,乃告辞而去。
贾赦思忖了会子,转头将贾琏喊来,爷俩商议了好几日,又与三位书屋的丁鲁班并几个西洋工程师商议了许多日。
过了些日子,果然汪大人的折子到了圣上案头,圣人细细思量了数日,终是拿到朝会上与百官商议。
贾琏听完不禁嗤笑一声“井底之蛙”,旋即明白自己失态,赶忙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