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孙女儿年已四岁,尚未出痘子,我这心里忽然想起来,故此请三位相助。明日一早便着人去寻痘牛或是患着牛痘之人。”
三位大夫先是大惊,面面相觑好一阵子方是狂喜,偏又半信半疑。中有一位姓姚的老大夫头发花白,微颤着站起来:“东家!此法当真有效?”
“当真有效。”贾赦连连点头道,“异域一位琴纳氏大夫首创此法,于西方诸国早行用多年。”
三位大夫连声感谢祖师爷,复又谢贾赦,那姚大夫还好生瞒怨了他一通:既有此法何不早说,可救多少生灵!贾赦歉然道,实是将将想起。大夫们又追问那位高人名姓,贾赦倒是早想好了,横竖迟早得说出来与人听,便自己精分了一回,只说那高人姓刘名洋,二十五年早已离去,大夫们甚是叹惋。
次日,何喜亲领着数十人外出打探,偏要什么没什么,竟然没找着,急的贾赦饭也吃不下。此时贾琏凤姐儿两口子也知道了,因对那位高人深信不疑,且贾赦断定无比,倒是不曾忧心这法子有何不妥,反笑贾赦急性子,哪里那么容得就得了痘牛。又过了三四日方寻了一头长痘的牛并一位臂上正生了牛痘的放牛娃来。
贾赦亲将小叶子抱来,只哄她领她顽儿,小叶子抱了他的项子一路唧唧呱呱说话儿,又要去热水池子顽。贾赦是要什么都答应,两个人正经打了勾勾,说话不算是小耗子。
那头大夫已安抚了放牛娃,取细棉团煮了,小心烘干,从他臂上的牛痘痂里稍稍一沾脓浆,疾步过来贾赦这边。
贾赦小心将小叶子胳膊上的小袖子挽起,一面说:“小叶子乖乖不乱动,祖父过几日便领小叶子顽热水池子。”
小叶子人不动,眼睛骨碌碌直转:“过几日是几日?”
“这个嘛且容祖父算算。嗯,明日祖父要去看账,数数看小叶子又吃了多少糕糕酥酥了,嗯明日不成;后日约了个朋友吃酒……”
他一面说,大夫轻轻在小叶子的小胳膊上划了道小口子。偏小叶子专心在听她祖父数日子,竟然不察。等日子数完了,大夫早将痘子种上了。
两日后,小叶子果然长痘了,略有发烧。贾琏凤姐儿见她较之寻常出痘之状轻了许多,又有大夫满面惊喜,倒是彻底放下心来,只有些心疼。贾赦比他们早心疼了十分去,恨不能每时每刻哄着,小叶子要的太阳星星月亮一并摘下来打包堆在她炕头。小叶子平日壮实得很,只三五日便欢蹦乱跳了。众人这才欢喜起来,贾琏背着人只苦恼如何不让他爹将乖女儿惯坏了。
贾赦吩咐整理出脉案来送与高太医做人情,在太医院有个铁关系是非常重要的。贾琏因问是否先去自家庄子试验几个孩童,贾赦摆摆手:“那是太医院干的活。琏儿你记着,每人只需做自己分内之事,莫越界多管旁人事务。”贾琏称是。
高太医接了荣国府的信先是疑惑,因请了三位大夫在府中,他们许久不曾来太医院了。拆开那厚厚的封子从头到尾匆匆看过——登时跳起来,袖子拂落案上茶盏茶盘子,噼里啪啦滚碎一地,倒吓了医童一跳。乃抓着信便往外跑,衣襟上的茶渍也顾不得了。急急赶到荣国府问府上孙小姐在何处,门房一面安慰他一面道:“一早让我们家大老爷带去外宅顽儿了……”高太医满腹牢骚,亦无法,只得先去见贾府的三位大夫相询,后太医院狠忙了一阵子不提。
这一日料峭春寒,墙角瓦上尚有余雪,偶有腊梅枝子从高墙内探出来。路上行人尚且不多,按说决计不该有荣国府的大老爷。偏齐周尚未用完早饭,小厮来回道:“贾府的东家来了。”
齐周愣了愣:“你没看错?”
小厮老实道:“没有。”
梁氏先笑了:“东家今日起的倒早。”
齐周吩咐:“请他去书房自己找本书瞧,就说我还在用早饭。”
梁氏抿嘴儿一笑:“你慢些吃,莫急”。又命去书房加个火盆子。
齐周点头道:“我不急。”
小厮扯着嘴角下去了。
少说两刻钟齐周才来,见贾赦坐在椅子上瞌睡得很,遂咳嗽一声。
贾赦揉着眼睛叹道:“实在困呐~~~小齐啊,你说那些上朝的都是怎么没活过来的。”
齐周不搭理他,让小厮上了茶,乃问:“何事又想不通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