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来转身看到发生了什么,秦继旬已经站了过来,结果被餐盘打青了脸。
就是这样无比狗血和单调的经过,但当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想保持平常心真的非常困难……那之后,外边巡逻的武警进来带走了发疯的人,沈毅飞扶着被拍得还有些晕乎乎的经理,心脏跳得像是狂奔的野马。
靠在狭窄小厨房的墙上,等着微波炉转圈的时候,沈毅飞想起了今天早晨请假时电话里秦继旬的声音:“生病了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别担心。”
简单到只是公式化的关照,成功的让当时哆嗦加头疼的沈毅飞暂时忘掉所有不适傻乐的了。如果秦继旬再多说几句,沈毅飞说不定就不需要去看病了。当他回来的时候收到的第二通,秦继旬主动打来的电话,更是沈毅飞意料之外的惊喜。
他用舌头把左边的大块的糖拨弄到右边,能看见脸颊上的小鼓包也从左边到了右边。
比起别人,二十二岁的初恋显然有些迟到。更别提还面临着世界末日的威胁,沈毅飞甚至没办法像那些女同事一样,鼓起勇气告白。因为她们的告白失败,还能继续留下工作,继续对那个人憧憬着,做不成恋人做朋友、做同事。
但来自沈毅飞这么一个同性的告白,如果失败(那是必然的)那么等待着他的就只有厌憎和疏离。他将被迫离开,多一个小时,秦继旬大概都不会愿意继续和他呆在一起。沈毅飞自己也不希望让他最喜欢的人,在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里,还要承受来自一个讨厌同性的骚扰。
沈毅飞不是那种喜欢就要得到的人,能在世界末日之前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能经常看到他,和他一块工作,偶尔他们俩还能有些身体接触和体温交换(只是偶尔的擦身而过……),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没必要再要求太多了。
捏着汉堡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同时也是起居室、客厅、餐厅,以及其他),沈毅飞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难受了。但不再是疼,而是晕乎乎的沉重。摇晃着脑袋,把汉堡放在床头柜上,沈毅飞又把手机拿起来了——有点遗憾,他一直没弄明白自己手机的录音功能,否则,他一定会把经理的声音录下来反复的听。
咂咂嘴,糖已经完全融化在了他的口中,只有一点巧克力的味道,沈毅飞觉得自己都有点像是变#态了。他把手机放下,抓起了遥控器,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卫星照片,旁白在为电视观众讲解着火山爆发所带来的改变——并不只是地理上的,还有政治上的。
播音员的旁白沉重而悲哀:“单纯从图像看,地面被大片翻滚的赤红色熔岩所覆盖,这是一个尽显大自然壮美的奇异景象。但它所带来的一切,至少对人类以及地球上的生物来说却并不美丽。它已经摧毁了一个建立起了高度文明的超级大国,并且随时都有可能把其他的文明一起毁掉。大片的森林被毁,动物失去栖息地,人类失去家园……”
这个节目让沈毅飞有了些兴趣,至少这是他所听到的,朝廷台唯一一次在正规节目中谈及美国使用了“摧毁”这个词。在此之前,电视上涉及到美国的,就只有救灾、救灾和救灾。
图像变了,变成了五角大楼和帝国大厦,旁白也在继续。
“即使五角大楼和帝国大厦依旧完好无损,但是这个国家已经分崩离析,越来越多的国土都将属于‘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地区,而且这个范围还在不断扩大。即使现在黄石火山立刻停止喷发,这里也还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到可以让人类生存的状态。人们正在用尽一切手段逃离这里,各国也都在想办法尽快营救更多的难民……”
图像又变了:港口、飞机场,还有通往这些地方的道路上,挤满了恐慌的人群。
关于救灾,网络上已经传疯了,但人们感兴趣的的不是救出来了多少平民,而是“救”出来的其他人:卷款潜逃的贪官、国家分裂主义者、叛国者、邪#教分子,各国都有为了逃脱本国法律的制裁,躲到美国的家伙。但现在,这里已经不是安全的庇护所了。他们原来的祖国,张开网子等待,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就能让他们自投罗网。
偶尔各国之间也会发生一些小冲动,但是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你要的人换我要的人——虽然国家没得有对外公布,但就算是市井小民,也想的明白这里边的道道。
另外,所有可以得到救助的人中,科技工作者优先。这就像是德国战败和前苏联解体的时候,各国都跑去挖科学家一样。
沈毅飞把两个汉堡都吃下了肚,之前的那瓶冰疙瘩矿泉水,已经完全化成冰水了,正好让他用来喝药,外加补充水分和降温。
风水轮流转,皇帝轮流做,历史就死这么没定性。
节目还在继续着:“世界金融动荡,因为曾经作为世界货币的美元一夜之间变得毫无价值。政治秩序也面临着一次火山爆发,遍及世界各地的美军基地……”
把空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沈毅飞转身关掉了电视,或许是药物的作用,他的越来越困了。他把手机放在了枕边,对秦继旬道了一声明天见,沈毅飞趴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明天醒来他就能去上班,去见经理了。
沈毅飞闭上了眼睛,他的意识进入了一个相对静止的阶段,对外界的感知陷入了迟钝。但在他之外的世界,却不会变得静止。天气变得越来越热,人们大汗淋漓的同时感觉兴奋又冲动。
幽暗的地下,更多的蚊虫轰然起飞,它们变得更大,外形也更加丑陋。老鼠或者看似是老鼠的动物在大街上招摇过市,鸽笼里的鸽子死在了窝里,鸽卵里孵化出的是古怪的动物。许多人因为头痛住进了医院,大夫们只以为是一种流行性的脑炎。极少数的人察觉到了什么,但更多的人还一无所知。
——被黄石火山从几十甚至几百公里的地下带出的,除了岩浆和火山灰之外,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但这次,当人类意识到有什么正在发生的时候,同样已经迟了……
这个世界,在沈毅飞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绿色的蕨类植物顶破柏油的路面,甚至顶碎人行道的砖块,覆盖了地面,城市在地球的表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自然的绿色。天气变得炎热,但陆地并没被淹没反而海平面略有下降,因为两极变得更加寒冷,而空气中的湿气是过去的数倍。
动物——当然不是兔子或者小鹿之类的,而是那些已经灭亡的,甚至只出现于人类想象中的动物,追随着绿色进入了城市。还有那些原来就住在城市中的“东西”也和野兽一块,开始追寻着人类的血肉,毕竟人类是如此轻易就能捕获的猎物。
人们曾经以为自己统治了自然,但在他们面对着现在这一切的时候,只能选择离开!
5
5、005
沈毅飞只想因为感冒发烧偏头疼好好睡一觉,那种十几个小时的一觉,但实际上,他到底睡了多少个小时呢?他把整个大变动在人类世界终于累积爆发,快速发展,以及最终人们在付出巨大伤亡之后撤离的这三个阶段,完全睡过去了。
在不知不觉中,他早已经是孤单一人。
他和邻居并不熟悉,朋友和同学早已经各奔东西。房东租给了他房子,收走了半年的房租,就再没有联系过他,撤离的时候,房东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房子里还睡着一个青年。只有快餐店的同事试图联系过他,比如他的经理秦继旬。但快餐店并没有他的地址,手机的铃声对沈毅飞来说并无任何用处。当手机没电,寻找他的人也就彻底失去了他的音讯。
沈毅飞是个不能说是被完全遗忘,但却是被落下的人。
唯一幸运的是,当动物、昆虫、植物甚至微生物都在异变,人类也同样在异变。沈毅飞的睡眠,同样也是他在异变中一个副作用,他陷入了类似于冬眠的深度睡眠,身体的消耗降低,内部却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人类还没撤离的时候,在医院里,同样有许多经历着不同副作用的人们,各种肿瘤的发病率在过去的几个月中上升了几倍甚至几十倍,还有无数人们曾经闻所未闻的疾病。
病人们有的醒来,有的永远睡去,还有的……以另外的一些古怪的方式苏醒——在他们身上发生的情况并不是统一的,这些变异可以解读为进化、退化,甚至寄生……
但这所有的一切,沈毅飞都一无所知。他就只是在睡觉,直到他的意识再次从黑暗中浮上来,沈毅飞也只是知道自己睡了一觉,现在该醒了……
醒过来的时候,沈毅飞首先认识到的是他“昨晚上”的睡眠质量显然不大好,困倦和疲惫依旧围绕着他,他的大脑又沉又重,显然还没恢复工作。闭着眼睛透过眼皮能知道外边并没有太多的光亮,但是这个早晨有着最近少有的好天气,能感觉到阵阵凉风吹到身上。
所以,现在天还暗着,而且温度很舒适。沈毅飞决定继续再睡一会儿,补眠会让他的脑袋舒服些,也能更好地恢复体力。晕晕乎乎的去工作,可不会让经理感动,他只会把沈毅飞赶回家休息,何况沈毅飞自己也不想在炸薯条的时候把自己的手也跟着油炸了。
都怪昨晚那些连续不断的梦,沈毅飞闭着眼睛左右扭动了一下酸涩的脖子。
虽然大多数的梦境都随着他的意识清醒而变得支离破碎了,但有些片段还是清晰的。都是些怪异和诡异的无厘头的梦境,正常情况下沈毅飞的大脑根本不会产生那样的幻想——作为一个正常的青年,他更愿意对着经理秦继旬的后背、腰、穿着快餐店的制服也那么翘的臀部,还有那两条大长腿幻想一点什么。
沈毅飞猜测,那可能是和他睡觉前看的那个片子有关。虽然那个只能算是科教片,根本一点和恐怖或者荒诞都搭不上边,但毕竟说是的是世界末日。
这么胡思乱想着,那些梦境的片段自己浮现了出来。
第一个片段里,有两只中型犬大小的红色浣熊,它们把沈毅飞的床当成了窝,而且那时候沈毅飞可是也躺在自己床上。没过多久,几只小小的毛茸茸的浣熊宝宝成为了这个窝里的新住客。
躺在那,沈毅飞怀疑自己梦到一窝浣熊,是不是想吃干脆面了?
第二个片段就没那么可爱了,而且真实得恐怖。沈毅飞记得自己因为剧烈的打滚从床上掉了下来,浣熊一家都躲进了已经一团乱的厨房里,担心的看着他。而他很疼,比头疼的时候还要疼,因为这次是整个身体都在疼,每个毛孔都在朝外流着血,骨头仿佛活生生的被人用锉子锉成了骨粉,五脏六腑都在用不同的节奏闹腾着,他无法控制的惨叫着打滚,但在梦里的时候谁也帮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