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头与刚才我割断的丝线头绑上从基绳上解下的布包,从东南角栏杆抛下一楼。这时,机关基本大致完成,只需找个机会来到庭院,捡起甲线线头走到刚才的柱子,钉上两根钉子,也可以预先钉好,一根钩住中段,一根钩住绑上小小环的线头。当然,是绷紧了甲线后再绑上环,辅助的细丝也绑上。”
元宝回头看向听得一愣一愣的向都头,“向都头想试试让假人跑起来吗?”
“跑?”
“刚才在下面拉动这根粗丝线已经将假人拉到对面的回廊柱子旁。当日,窦大人先是提早把假人拉到该位置,然后在向都头听到指示往回跑到东南角楼梯时先行一步到这里。”元宝将粗丝线钩在向都头的手指头上,“向都头请拉丝线。”
假人随着向都头的动作从柱子旁一跃跳入回廊,向着西面而去。
“窦大人拉动丝线让假人到达将近西南角的地方,这时向都头你已冲上二楼,窦大人跑回楼梯口朝在里回廊尽头的你喊话,待你到达外回廊见到假人之时,再猛一拉动这线,让假人一口气到达丁环处。”元宝边继续解说,边接过向都头手中丝线操作起来。“这时,窦大人停止拉动左方甲线,转而拉动右方的甲线。收短的右方甲线把丁环拉向丙环的方向,带动被假人推到该处的戊环和假人滑向西北角,到达丙环处。待向都头你们跑至西外回廊,再次拉动细绳,因为丁环被细绳捆在丙环上,当再次拉动细绳,已无松动的丙环会沿着乙线向东面移动,被拉上三楼,直至三楼北围栏中段稍外之处。当向都头追至三楼,只需要这样……”元宝再次拔出匕首,割断了手中丝线,还在围栏外方吊着的假人从高处落下,坠入下方无边黑暗之中。
向都头像被点了穴般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呆呆地俯视着假人落下的地方。“那天两次听到刀剑相碰之声,想必都是窦大人自己弄出的声响。只是这黑衣人是假的,那杀唐三娘的真正的黑衣人又是谁?”
元宝抿唇扯出一抹苦笑,左手不禁轻轻抚摸着额角,“这个疑问我在帮公子还原这些机关的时候也问过公子。”
当时,他的疑问得到的是折扇的一记热烈“亲吻”。赵昊启夸张地大声叹了口气,才说道:“窦威只有一个人,哪里来真的黑衣人?”
元宝半信半疑,又问:“那他怎么劫持唐三娘?”
赵昊启再次夸张地叹了口气,“他什么时候劫持唐三娘了?那是另一个假人和唐三娘的尸体一起落入河里。”
元宝这次是惊讶得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啊?真的?”
“假的……”
元宝不满地看向赵昊启,“公子您又……”
“才怪!”赵昊启无奈道,用折扇轻轻敲打着元宝的肩膀,“你想想看,黑衣人与窦威对打,黑衣人进了唐三娘房里都有谁见?真的有没有那号人谁知道,不都是窦威自己说的?那名守后门的老龟奴听到猛烈的敲门声去开门之时,窦威只需把假人拿在面前假装正与它厮打,门一开,一脚踹去,门板猛力撞在老龟奴脸上,还不眼冒金星?再提着假人把老龟奴摁倒在地,踢打一阵使其晕过去,趁着屋里其他龟奴在听到动静还没赶来之前,把假人扔进柴房,站在暗门前等着向都头。”
“那向都头破门后所见的唐三娘和假人又是怎么到了厢房的窗外?”
“首先,唐三娘在那之前已经被杀,时间大约就在龟奴最后看到她的八时三十分至窦威前往潆香楼的九时之间。窦威乔装成乡下汉子,假借二掌柜的名义约唐三娘当晚到客栈后门,然后在当日天尚未全黑之时,命令衙役们守在正门前不准动,自己则在楼里布置绳索,在马厩里卸下废弃马车的一个轮子,弄破上方窗户的窗纸,以布条穿过窗花把轮子吊在窗外,再把一条绳子两头都拴在一个空的酒葫芦的腰部,中段挂上轮箍,用稻草将绳子与半边轮箍绑起,葫芦底部预先开洞,塞紧葫芦两端的洞抛入河中。当约定时间到来,窦威假装单独巡视来到马厩,悄悄打开后门,待唐三娘进入之时从后方以绳索将她勒死。他往唐三娘腰部绕上几圈绳子,绳头缚紧在轮下方的绳子上。取出两个缝好成人状的黑布袋,填入稻草或废车上的布片,用丝线扎好口子,在假人颈脖位置系上一根线拉紧,那个部分被勒细,看上去就跟颈子差不多,而假人头顶位置则预先缝上钩子。其中一个留着做奔跑的黑衣人,另一个则绑紧在唐三娘身体旁边,将其中一个黑布做成的假手环过唐三娘腰部,以遮住捆在唐三娘腰部的绳索,再用棍子或木柴穿过窗花插入轮子的轮辐中,绊住轮子不让其转动。他把唐三娘的尸身先藏在稻草堆里。
“当晚,刚好掌柜们跟郑童生吵架,正好给他一个机会制造在楼里巡逻的假象。他安排妥当后,上楼现身假装劝架。九点时,他离开幸运阁到潆香楼,刚开始故意不让美妓相陪,利用十五分钟的时间将带在身上的爪钩沉入窗下的河面,由于河水是自西向东流动的,马厩与琴音的厢房相隔不远,连着绳索的葫芦漂浮在水上,只要绳索够长,用爪钩捞一会儿就能钩到绳索把葫芦钩上。拔出头尾的塞子,用藏在身上的木棍穿过葫芦,另一头戳穿窗纸插在窗花上,再松开葫芦上的绳结,环过葫芦打结,与远处轮子构成两端圆中间交叉的麻花状。在假装等待唐三娘的过程中,推说上茅厕,来到楼下,见四周无人,用钥匙打开暗梯的门,来到唐三娘房中,把窗户打开。凌晨一时一到,他即装作生气,从后门离去。这时,泼皮依照约定到前门捣乱,窦威即从虚掩的后门进入马厩,将唐三娘的尸身挂在绳子上,固定在绳索的一点上,拔出棍子转动轮子,这时其他房间的窗子都关上了,只剩唐三娘厢房正对门口的窗子是打开的,往窗外伸出头,借助月色景物依稀可辨,转动轮子移动绳索,把唐三娘连同假人转至打开的窗户前,再插上棍子卡住车轮,这样唐三娘的尸身就被固定在窗前。再从草堆中拿出另一个头上有钩的假人挂到中庭,拉动绳子把假人移动到柱子后方。当这一切完成后,他从后门穿过无人监视的后巷,走到客栈门前,演出一出追逐黑衣人的精彩戏码。之后,如我先前所说的等在暗梯门前,支使衙役们上楼破门后,呵斥听到动静赶来的龟奴和好奇的客人回到厢房,自己再从柴房取回假人,回到隔壁马厩,从窗口伸出头注视着那扇开着的窗户。当衙役们破门而入,走廊外灯光射入,即用剑砍断绳索,尸体和假人落入水中。因为缠在唐三娘腰上的绳索是绕着的,没有打结,经过长时间的河水冲刷,在尸体浮起之时绳索连同假人已然被冲得无影无踪了。另外一个假人则用剑割破,倒出填充物,布片就裹在轮子上沉入河中。处理好上述物品,他才回到潆香楼跟向都头他们会合。第二天假借查案名义,趁人不注意溜进琴音房里,拔出插在窗上的葫芦丢入河里。”
元宝解释完毕后,向都头苦着脸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垂头丧气地说:“还真是丢脸,被人像耍猴子一般给耍了!”
元宝拍了拍向都头的肩膀安慰他,“我更丢脸,公子让了我十五子还差点儿输了呢!”
元宝不着边的安慰让向都头更为气恼,他一拳捶在栏杆上,低声恨恨地道:“输棋算什么?我这捉贼捉了十多年,叫人给耍了才叫丢脸。”
元宝两手撑在栏杆上,仰望着中庭上方的夜空,缓缓地说道:“向都头,其实你我还不算最丢脸,公子说,早就知道窦大人是凶手,居然奈何不了他,还让他再杀了三人的他才是最最丢人的。”
他的话让向都头惊讶得张大了嘴,睁大眼傻望着他,半天才挤出一句:“骗人的吧?”
元宝笑了笑,“不骗你,我也是公子一说我才知道,其实窦大人老早就露出了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