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屋卧着两名伤兵,和他们同屋的还有数匹战马。
武昕森将伤兵唤醒,让士兵搬些屋中干燥的木柴,到齐王所在的屋内添火。
士兵起身,慢吞吞地搬运木柴。
武昕森他走到一匹卧马的身旁,这是他的坐骑越影,他摸摸马头,从马儿身上解下一小袋东西,他拿着这袋东西,返回齐王身边。
抽出湿柴,换上干柴,火渐渐烧旺,两名士兵围坐火边,无声地烤着火。
武昕森将袋中的物品倒出,有火石、小刀、砺石、锥子、球形铜香囊等蹀躞带佩挂之物。武昕森拿出球形香囊,并取来一块香饼,他将香饼碾碎,倒入香囊的香盂,燎燃。
他将香囊搁置在齐王枕边,香气能安神,能镇痛,能驱蚊虫。
就在这香气缭绕中,武昕森抱刀靠着墙,在风雨声中不知不觉睡去。
第二日武昕森醒来,雨已停歇,天气晴朗,武昕森见齐王从席上转醒,似乎比昨日来得精神,脸色不再灰败。
齐王即便伤痛倦乏,仍下令行军,他身边只有一支残军,必须尽快与前方的军队汇合,以免被敌兵追及。
武昕森到隔屋牵他的爱马越影,将席被等物品绑上马背,他牵马出屋,见士兵都已经起身,聚集在屋外等待。
士兵们穿着破损的盔甲,蓬头垢面,但面上有笑意。
今早,连日的雨停歇,温暖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灿烂的阳光,仿佛是新燃的希望。
齐王整理衣衫,收拢头发,束起发髻,他离开席子时,留意到席上的铜香囊,他忆起它的香气,他知道那是武昕森昨夜所放,他随手拾起香囊。
他本想交还武昕森,后来竟也忘了。
武昕森不曾留意,那颗球形香囊他并未收起,对它的最后记忆,是用它燎燃香药,放在齐王身旁使用。
一件香囊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物品,在那诸事纷乱的时期,根本顾不上这样的小事。
在后来,武昕森甚至忘记了他有件铜香囊,直到多年后,顾澹带着它出现在武昕森眼前,他才忆起。
夜幕下的水畔,武昕森梦里的雨还在下,寒冷彻骨,梦中取暖的柴火,燃起的火焰忽然幻化成打铁作坊火炉里的碳火,那么暖,那么舒心。
睡梦中,他看到顾澹端着一盘刚烤好的胡饼走进打铁作坊,说道:“先歇歇,饿了吧,我刚烤好几个胡饼,趁热吃。”
顾澹的言语轻快,他模样犹如往昔。
梦里,武昕森吃着顾澹烤的胡饼,还摸了把他的脸,见他嘴角潺湲的笑意。
武昕森从梦中醒来,胡饼的香气犹在脑中,那么鲜明的,还有顾澹的脸庞,仿佛他真得近在咫尺,就在自己身旁。
月光惨淡,东方青白,天快亮了,武昕森从卧处爬起,坐在马儿身旁,等待晨曦掠过溪畔。
经过一夜休息,他的体力回来,能够赶路。
马儿随主,从地上缓缓站立起来,它的腿伤没那么容易好,不过还能行走,还能负些物品,足够了。
武昕森牵着马,朝着与合城相反的方向行走,他要回孙钱村。
晨光洒在溪面,闪耀如金,也将一人一马披上金光。
路途迢迢漫长,路上武昕森该睡睡,该吃吃,逐渐养好了伤。
他在无人的荒村入宿,在四壁徒空的民家借宿,他在溪里捞鱼、水沚打鸟,在荒田里挖芋头,在别人看来困窘的处境,在他应对起来似乎也没有多难。
他渡合水时,听闻朝廷兵已经攻下合城,武忠镇的节度使杨潜撤离泰阳郡,这在他意料之中。
他走至冶山乡时,又听说卢东军趁朝廷与杨潜打仗之际,派兵占据东县,得,孙钱村又回到了卢东军的势力。
武昕森一路走来,走的大多是山野路,风餐露宿,相当艰苦,不过这对他算不上什么。当他走至东县的地界,离孙钱村不过几步之遥,他加快了脚步。
抵达孙钱村东郊的那天,天特别冷,天上飘着薄雪,武昕森远远望见自家宅院的院墙,他嘴角微微扬起。
他披着风雪,牵着马,缓缓朝前走,他听到院中打铁的声音,叮叮当当,很是悦耳。
阿犊听到院外嘚嘚的马蹄声,他从打铁作坊里出来探看,本以为是幻觉,直到他看见院门外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牵着一匹枣色马。
他还是不相信眼前所见,用力揉了揉眼睛,那人与马都还在,真实无假。
“师父!你真得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