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掩下,天边已经泛起黄昏,只有黑夜和残阳的妖鬼集市中,突然响起一道滔天巨响。
惊雷从天边划过,天边云端凝成一把重剑,猛然朝着蛟龙和妖鬼压下。
烛尤和百里戈被这重云压在身下,凌清真人面容一肃,转身落地朝着身后行了一礼,“师父。”
霞光乍开,染遍天际。
云景等人只觉得有一股淡而黏稠的威严在这一片曼延开来,这威压不重,却压得人喘不过去,他们随着凌清真人的目光转身一看,被生生惊在原地。
云忘已经变了一副样子,他好似在短短时间内长了数百岁,眉眼冷淡,身量拔高,上挑的眼角冷如雪山之巅的冰霜,周身剑意浓重,秾丽容貌上已不见半分青涩。
“嗯。”无忘尊者淡淡颔首,他指尖轻点,一座锁妖塔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目光投在蛟龙身上,在云雾下挣扎不断的烛尤和百里戈便被吸入塔内。
云雾俱散,又轻飘飘地飞到空中。
绿叶载着裴云舒来到他的面前,无忘尊者垂眸看着晕睡过去的裴云舒,长睫如蝶翼抖动。
他终是克制住了,一动不动,看了裴云舒半晌,就转而去看凌清真人。
凌清真人道:“云景,带着你的师弟们来见过师祖。”
大师兄压下面上惊愕,三人正正神,一同冲着无忘尊者行了一礼。
他们还不曾知道单水宗竟有位师祖的存在,更何况这师祖之前还是他们的小师弟,但事实摆在眼前,即便是再怎么难以置信,也只能好好接受。
他们刚刚行完礼,锁妖塔就剧烈颤了两下,无忘尊者抬眸看去,沉思片刻,锁妖塔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他一举一动间情绪都淡的很,哪怕对着昔日弟子,也仿若是个陌生人一般。
云城却开口道:“师父,云舒师弟可怎么办?”
凌清真人闻言,他沉着脸道:“关去后山禁闭。”
无忘尊者长睫微动,却看向了远处霞光,面容在暖光下如仙人般出尘,他一言不发。
三师兄沉默良久,此时才突然出口,“若是四师弟醒来后还是想走呢?”
这话一出,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谁都看到了裴云舒刚刚那副样子,他之前那般乖巧听话,如今却硬生生的将木牌捏碎,他下定了决心,便是关在后山,就会歇了离开师门的念头了吗?
凌清真人看着绿叶上的裴云舒,却忽的恍惚一瞬,眼前闪过裴云舒红着眼睛捏碎木牌的画面。
云舒上山已从小儿变得这般大了,今日却是他头一次不听凌清真人的话。
往日的那般粘人,也好似成了许久之前的事了。黏他的时候着实扰人清闲,但云舒要走时,捏碎师门木牌要离开单水宗时,凌清真人却只觉得百感交集、怒发冲冠。
片刻后,他累了一般,道:“罢了罢了,他不是想下山历练?待他醒了之后,就让他历练去吧。”
大师兄在一旁不说话,待听到师父这句话后,他出声道:“师父,以云舒师弟的性子,他不会这般放下的。”
凌清真人:“那该如何?”
他语气已经冷了下来。
云景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待到一根枯枝从身侧一古树身上掉落,他才轻声道:“封住师弟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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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清真人正要进入裴云舒的识海,但却被无忘尊者叫停,无忘尊者面容冷漠,道:“我来。”
他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放在裴云舒的额上,一只握剑的手便隔着丝帕放了上去,裴云舒面上沾了些断壁残垣带下来的灰尘,眼角带着红意,墨般的眉头蹙起,一副极为不安的模样。
无忘尊者垂眸看他一眼,尾指轻轻颤动了一下,便闭上眼睛不愿去看他,灵力从掌心中进了裴云舒的识海。
万千记忆一一在眼前闪过,不知看到了什么,无忘尊者放在裴云舒额前的手猛得抖了一抖,差点从身下人的额前滑落。
裴云舒的面色越来越痛苦,细细密密的汗珠从鬓角滑落,他蜷缩起了手脚,手却不经意地抓住了身边人的衣衫。
这一抓,无忘尊者却面露痛苦,他另一只手想去拽下裴云舒的手腕,指尖快要碰到裴云舒的皮肤时,却猛地停下。
好似裴云舒对他而言是什么可怖的野兽,一沾,就会被拉入深渊,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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