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身体上已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未干的鲜血顺着一路流淌,鞋底沾染上了不知道是他自己还是敌人的血液,浸湿了土地。
一个瑟瑟发抖的修士捂住了口鼻,看着洛执风就像是看着要落下的死神的镰刀。她恐惧地等待死亡,却只见到平平无奇的剑划出的利芒割破同伴的咽喉。
那刹那,修士的瞳孔紧缩得比剑袭来的时候还要厉害,她眼见亲密的同伴化成只怪物,残喘着倒在剑下!
她连滚带爬地挪开,这一次不再将洛执风视作瘟神,倒以另一种角度用余光斜睨了青年此刻的模样。
——他瞳孔清澈,姿容俊美,可惜大大小小的带血的伤痕将这种无暇撕出一个小口。
喷溅的血液落到了衣服上,恍若斑驳红梅绽放……
修士忍不住心揪了一下,她在青年身上看到了种凄然的、不可捉摸的美感,让人不禁想要上前几步。
可事实上,修士却无声无息倒退了数步,她的直觉引导她察觉到了某些更细微的地方。在青年轻轻瞥过来一眼时,她看到的不是个需要呵护的存在,而是朵缠绕在枯骨上的花。
这让她的身体先于大脑躲避!
但洛执风看的不是这个修士,他看向天际,黑云滚滚如浪潮般侵入视野的每一角,余光可以瞥见渡劫般的紫雷。这处魔界残域的天气一贯是这样,没有引起除洛执风以外的人的注意。
洛执风之所以注意,是因了他听见了魔界天道愤怒的咆哮!
这声音几近要震碎耳膜,让人脑袋嗡嗡作响,好似有成百上千万人聚集在耳边嘶吼,大叫,聚拢出单调的、最为憎恶的声线!
它就像匹苟延残喘的狼,用声音去威慑敌人,利爪、牙齿却都被折断,在仇恨中舔舐着自己的血液。
它无法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措,只能用这种方式徒劳的警告着自己的敌人——外强中干。
身处这片地域的修士无法上达天听,这里的原住民已经沦为了敌人的工具,魔界天道孤立无援……在嘶吼咆哮声中,兴许还有低低压抑着的挫伤,它只能看着入侵者再一次如入无人之境地闯入。
但,到底还是有人听见见魔界天道的声音的,它的反应给予了洛执风一个提示和警告……
他在须臾间就判定出来了:“系统的力量?这就是它最后的招数吗?”
洛执风往身周的虚空处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他的视线被遮挡,暂时断了对抓起来的系统的感知。
紧接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的身体吞没,修士目睹了这一幕,光是看到,整个意识就被连带着吞没。
“啊啊啊啊!”修士痛叫了几声,潜意识立刻让她自行切断了对外界的感知。她软绵绵地瘫倒了下去,嘴角溢出鲜血,苍白的脸上眉头紧皱,承受着莫大的痛处。
她仅偶然瞅见了一隅,就有这么强烈的反应——这来袭的黑暗是什么?
*
他在以无数个不同的视角感受着一些东西。
他成了即将处以极刑的罪犯——行刑台上,行刑的工具已经准备好,架在他脖子上的却是一把生锈了的斧头,粗砺的绳索将他五花大绑,身后的人哆嗦得厉害,有另外个人在跟他交谈:“找不到新的行刑工具了,就拿樵夫的斧头凑合用吧!”
说完,身体哆嗦的行刑人就举起了斧头,朝着他的脖子砍去——哗啦!脖子就要撕裂开,可他还有着意识,行刑人太过紧张、斧头生锈得厉害,竟一斧没有杀死他!
行刑人喘息着,他的每一声呼吸都仿佛裹挟着风暴,他颤抖着手臂再一次地挥下了斧头,一斧、两斧……
剧痛蔓延,他感受到了胸腔中扬起的恐惧和绝望,我怎么还不死?好痛!!
这一阵疼痛还未散去,下一个舞台又拉开了帷幕。他成了在沙场上奋战的无名小卒,他们的军队已被追得仓皇逃窜,敌兵在他们身后步步您别,猖狂大笑着射出弓箭、炮弹!
他的手臂、腹部、腿上,胸腔都扎着白羽的箭,而又有无数的箭矢将他的身躯射得千疮百孔,这是……万箭穿身!
他仰面倒了下去,瞳孔大大的张开,凝着未散的希翼。
他父母尚在,他答应了他们要活着回去,可现在、可现在!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视角又一次的变化。
他被马群践踏而死,他被逼着饮下毒药穿心而死,他被蛮横富甲派人谋杀,他孤苦无依老死在床上……
这是凡俗人枉死的不甘与愤恨,全叫他给体验了遍!
再之后,视角又是一转——他成了手握力量的魔界修士,他被食人凶兽生生咬死,他在擂台上被同伴生剥血肉惨死,他被居心剖测的师尊挖去灵根失血而死……
这一次的冲击来得更加强烈,凡俗人没有超凡脱俗的力量,修士却已然拥有了登仙的可能,却依旧因为背叛、算计和尔虞我诈惨死,手握力量无保护自己的机会。
更甚至因为拥有力量,修士会活得更久,会亲眼见到别人在自己身上施加的一切。
这是撕心裂肺的痛楚,比凡人的情感还来得更加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