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累了。
这份从头到脚的累渗透了他,他梦见自己在陌生的城市,孤独地奔走,没一张熟悉的面孔。他先在梦里找妈妈,找不到,开始在梦里找游叙。多年来对游叙、游叙的爱的依赖,导致他时刻敏锐,时常饥饿,在梦里嗅着游叙的蛛丝马迹。游叙也不在,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他没有这么沮丧和难堪过,崩溃地大哭。
谈梦西迫不得已醒来了,因为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后颈有一些轻柔的触觉,有热气轻轻呼上来,背后的胸膛温度适宜,笼罩自己的气味也熟悉。
朦胧的困意之中,他意识到这是游叙的嘴唇。
他们在睡熟后,自动会变成一种睡姿——游叙在背后拥住他,或者他拥住游叙,膝盖抵住对方的腿弯,完全契合。
又是这个姿势。
他几乎以为自己在家里,在他们的卧室。
往常的此时此刻,他回过头,翻过身,手臂搭上游叙的双肩,再给游叙一个吻。
不管什么大架小架,不会再吵。
他下意识感觉良好,世界不止他一个人,产生翻身的冲动。稍一动弹,拥抱马上离开了他的背,像不愿意被他察觉。
新鲜空气灌进敞开的车门,他觉得冷,缩起脖子,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梦里的情绪带到现实,现实有合理的解释。
他有罪,远不止拒绝工作压力和摧毁他们的生活。
有什么在他心里轰然坍塌,他的思维从茫然到心灰意冷,还有对自己无尽的懊恼和羞愧。
安静了几秒钟。
游叙的声音沙哑:“醒了吗?”
谈梦西选择保持不动,“嗯。”
游叙说明来意:“我来拿衣服。”
谈梦西抬起眼睛,装衣服的袋子放在自己头顶。他们新买的纯黑色冲锋衣,带羽绒夹层,一模一样。
拿衣服,当然为了拿衣服。
他勉强撑坐起来,蹭到掌心的伤口,不由自主会想到跳车的瞬间,还是心有余悸,越想越后怕,闭了闭眼睛。
游叙帮他穿上睡袍,再披上冲锋衣。
笔挺的防水面料,衣领竖起来,围出尖而锋利的下半张脸,双唇放松地合着,没抿也没上翘,毫无情绪。
至于眼睛,游叙没看他的眼睛。
谈梦西也没看他的,扶住车门,小心地踩进拖鞋,站在原地给自己扣纽扣。
游叙的手先他一步,扣上一粒粒纽扣,拉紧睡袍的腰带。
谈梦西木头人似的张开双手,光线明亮得难以适应,湖水和青山的颜色鲜亮,刺痛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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