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是哪里人呢?”
宋篱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吴锦文这样说。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自己也不大清楚,我对以前的事情记得的很少,知道是长在一个院子里,我没怎么出门,不知道那是哪里?不是有句诗叫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就该是这样吧!”
宋篱明白,每个人都该是有一个出处的,必须有根,不然,就如天上无依的浮云一般,风一吹,就只能随着飘动,无依无靠,心中惶恐。
他从以前的世界来到这里,那里的根已经斩断了,再也不可能回去,在这里,他也没有小时候清楚的记忆,那些成长的往事,只有一些模糊的影子和图片般的画面,他不知这个身体从何处来,有哪些牵挂,他在这里也没有根,没有过去,这让他彷徨。
在之前,他只有董武,所以只能攀附着他,心里的所有依托都在他身上。
但是现在,连董武也背叛他了,他要离开,他从此连董武也没有了,从此真的就和浮云一般,或者被吹走了,或者被吹散了,人的心底一旦失去了归根的寄托,便很容易散掉了。
但他却不得不这样做,人没有依托,会彷徨,但是,假如人连最后的尊严和坚持也失去,那么,还不如连性命也失去算了。
宋篱想到此,心中是很苦涩的。
所以,他其实希望有根,很希望能够找到在这个世界的亲人,那是他的来源,从他们那里,他能够知道自己的出处,便不会在离开董武之后,心里没有任何依托。
但是,他曾让董武帮他寻找家人,人海茫茫,哪里是易事。
不免地,此时想起就又一阵恍惚伤悲罢了。
吴锦文看到宋篱那笑容背后所含有的伤怀,不由得心中一紧。
看吴锦文因自己的话语露出歉意的神色,宋篱只好又赶紧解释,“我是真不记得小时候的那些事情了,你别见怪。其实,我也是想找回去的,但是,怎么说呢,这个世界这么多人,而我又没有什么线索,总是很困难的。董武答应了帮我找,却也一直没什么进展。”
吴锦文听宋篱这么一说,心中就不忍起来,嘴里却自然地问道,“那你家人呢?你也不记得了吗?”
宋篱想到他唯一记得的那个少年,心中泛起一阵淡淡惆怅,声音也低下去了,恍若要淡入这夏日的宁静里,越发显得忧郁怅惘起来,“记得有一个对我非常好的人,但是关于他的事情也多不真切了。”
吴锦文看宋篱这般神色,心中大恸,甚至想要给宋篱说出真相来。
但是,理智阻止了他。
他看着宋篱,满怀同情,心想他忘了前尘,这样和董武在一起,不是什么都随董武了吗?当初,他走失时,为何不是自己遇上了他,而是董武呢?
他沉默了一阵,试探着说道,“要是你不久就找到了家人?你要怎么办?”
宋篱因他的话愣了一下。
他若找到了这个身体的家人——那个总是出现在梦里的温润少年,还有那个总是不大高兴的少妇。他要怎么办?
宋篱不知道,在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之时,他不知道一切会如何,不一定会回那个家去,但是,想来有亲人的感觉会让人踏实一些吧。
门外的阳光分外耀眼,宋篱望着院子里白晃晃的阳光,有一切都不真实的感觉,愣愣出神。
“如果你的家人不让你和董武在一起,要你回家去,你要如何?”
吴锦文的这一句话似乎也是从遥远的虚空里传来的,宋篱出神地望着院子里明晃晃的阳光,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宋篱把目光从门外转到吴锦文身上,看到吴锦文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宋篱的双手在膝上交握住,像是要给予自己力量一般地紧紧握在一起,好半天,他才低声道,“我的事情总归要自己做主。”
离开董武也是,到时候若是要认回亲人和他们在一起也是。
他不想再一切都依附于人了,那样,他会失去生命的生机。
吴锦文转开在宋篱身上的视线,端着杯子喝了口茶,两人谈得太久,茶水已经冷了,但是喝入喉咙里却并没有感觉到凉意。
吴锦文因为宋篱的话想,宋篱还是心中只有董武啊,他的家人找来了,他也要和董武在一起么。
吴锦文有些失望地离开了董武家。
对于是否让魏颐和宋篱相认,他此时动摇了。
他这个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是要讲求三思而后行,权衡利弊,到最后才去实施的。
这样的稳重,在官场上是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