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俊暗暗松了口气,“睿杰父亲原乃昌阳城县令,是位善官清官,却一路官运不亨,数月前还因秉公办案而受罢免之责。睿杰自小耳濡目染深受影响,心里对仕途这条道路未免有几分抵触。”
“原来是这样……”意王爷望向眼前少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本王怎么感觉对于入仕这一事,贤弟的抵触情绪反而还要比李睿杰来的更强烈些?”
沈俊明显一愣,端起茶杯持杯浅饮,借以掩饰眼中的诧异。他又能怎么说?难道照搬后世史学家对大宋朝的那套评论?告诉眼前这位年轻气盛的王爷,他赵氏江山表象虽繁华,内里却在一寸一尺迈向腐朽糜烂?罗列一张南北宋两朝因官场明争暗斗死去的民族英雄清单?他不敢呐!
意王爷显然不愿就此作罢,表情亦变的有十二分严肃。
“贤弟莫不是对我大宋朝廷有何不满?敬请直言,今日此地就你我二人,不管贤弟说出什么,本王都不追究。”
“王爷您言重了,草民区区一介商贾,怎懂半点内廷外朝之事?只不过是心怀敬畏而已,并没任何抵触,不然,草民又怎会离开故土跑来这满是权贵高官的国都落户?”
意王爷将信将疑,“只是因为敬畏?”
“哈……那当然……”沈俊笑了笑,拱手一揖,“像草民这类商贾,如无根浮萍,图谋钱财以过活便是王道。招天惹地却独不敢得罪权贵官家,否则,一道令下,家产便悉数籍没,多年经营全付诸东流,如何还能不心存敬畏?”
“没跟本王说实话!”皇家子弟这次总算聪明一回,只见意王爷看着沈俊面露一丝不悦,“既然明白商者如无根之萍的道理,便更应该想方设法与达官显贵攀上交情以求得倚仗,可你一不攀附本王,二不结交京城权贵,三不允许李睿杰进御画坊,孙默!你脑子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俊当场便生出种骑虎难下的感觉来,先前他倒是小瞧了眼前这位少年王爷,可想想也对,皇族子弟师从名流,接受的教育那可都是最最上乘的精英式教育,头脑灵活程度也绝非一般人能相比拟,今天再想要像上次那般蒙混过关,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正当沈俊拧着眉在发愁该怎么自圆其说,忽然楼梯方向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不消多时,便见一白面年轻太监慌张跑进了沈府阁楼。
太监恭着身子在意王爷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意王爷闻言脸色立马就变了。后者当下也顾不得再与沈俊继续纠缠,起身甩袖,匆匆忙忙便直奔楼梯方向去。
宫里出事了!
印象当中,沈俊依稀记得终大宋南北两朝近三百年历史,只开国皇帝赵匡胤暴毙死因成谜,其他全多是外患之忧,像内乱篡权倒是不见史书提及。再联系到目前形势,沈俊猜测极有可能是当今皇帝病情恶化。
汴京城百姓并不知道宫墙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街头巷陌仍如往常一般热闹喧嚣。两天后,御画坊文书也正式下达,李睿杰果然不在征召之列,取而代之的是文林先生外孙张禅。也是从这天开始,廖府再不准许李睿杰登门。
因为这事,李睿杰着实情绪低落了好一阵子。沈俊深感自责的同时,特地抽出空来带着李睿杰在汴京城各处游玩。
汴京城有八景最为出名:繁台□□、铁塔行云、金池夜雨、州桥明月、梁园雪霁、汴水秋声、隋堤烟柳、相国霜钟。两人花了三天时间把九月份能在汴京城观赏到的美景逐一领略了一遍,原本郁积在心头的愤懑情绪这才排解去大半。
然而,这件事却仍未结束。
这天傍晚,沈俊刚从店里查完帐回来,人还在大堂门口,就看到孙宏轩翘着二郎腿瘫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一副要死不活状。
沈俊假意咳嗽一声,孙宏轩听到动静立马睁开眼,耗子见了猫条件反射般,起身就往偏门方向逃,可没跑出两步,又好像起来什么,蹬蹬蹬再折回大堂门口,一脸讨好神情。
“有事?”沈俊斜了孙宏轩一眼,反常即为妖,这小子心里有鬼!
孙宏轩点头哈腰,嘿嘿一笑,“也没多大事,就想问问大哥明天有没有空……”
“没有。”凉飕飕丢下这么一句,沈俊径直便往后院去。
“哥哥哥哥哥!大哥!”孙宏轩赶紧追了上前,“铺子的生意可以暂时放一放嘛,咱家又不缺钱,犯不着这么拼……”
沈俊皱了皱眉,“到底想说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嗯……那什么,明天晚上林家有场聚会,赴会的那可都是汴京城里的青年才俊,非常热闹!”
“别人家办宴跟咱们有半毛钱关系?”沈俊略显疑惑。
“我跟林家大公子相熟啊!交情还不错。”言语间,孙宏轩一脸得意,“明夜的聚会我也有份参与!有面子吧~”
沈俊眼一斜,“哦?这倒蛮稀奇,不过你跟那林公子是怎么结识的?”
“这个、这个……其实吧……反正……就那样……”
“就哪样?说实话!”
孙宏轩立马缩了缩脖子,“就六天前林公子帮我在胭脂闺解了个围……”
话刚落音,沈俊眼一瞪,抡圆了胳膊啪啪照着孙宏轩脑袋就是两巴掌,后者战战兢兢杵在原地也没敢闪躲,硬受了。
见状,沈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三番两次告诫,你偏就不听!不见棺材不落泪,自己都不惜命,我这外人也懒得再操这份闲心!”说罢,懒得再看少年一眼,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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