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用力弹了一下北堂戎渡的脑门儿,道:“朕就那么像是三心二意的人?”北堂戎渡吃痛地揉了揉额头,抱怨道:“我不过是随口问一句罢了,干什么打人……”北堂尊越笑骂道:“谁叫你竟然敢不信朕!”
北堂戎渡也笑了,张开两条匀长的胳膊,环抱住了北堂尊越,去体味对方身上的那股一熟悉的气息,他这样略略紧拥着北堂尊越的身体,蔚蓝的凤目中隐隐闪现过一丝几不可觉的爱慕之色,心想,北堂尊越对自己的这份用心,不用太多,只需十成里面分出一成来,想必就能够让无数人趋之若骛,这个人是天子,是帝王,只要他想,天下间的所有人、物,就都会任其取用……北堂戎渡想,或许自己从前之所以没有足够的热情去对待情爱之事,其实原因只是因为他虽然遇见了许多似乎合适的人,但却没有发现最正确的那个一直就在身边而已。
想到这里,北堂戎渡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摩挲着北堂尊越的背--这个男人是他的,是他一个人所独占,只属于他北堂戎渡一个人,他绝对不允许有什么人对北堂尊越生出企图和幻想,更不可能接受北堂尊越移情别恋,爱上其他人,半点也不行,因此他会牢牢抓住北堂尊越的心,攥在手心里,不许别人染指……此时北堂尊越似乎是有些感觉到了北堂戎渡的异样,于是便略略低一下头,道:“……怎么了?”北堂戎渡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道:“什么?”说着,便微微抬起头来,北堂尊越眼见北堂戎渡吹弹得破的雪白脸颊上染着淡淡的健康红晕,密长的睫毛掩住蓝眸,双唇若丹朱一般,一时间不知为什么,就突然生出一种想要重重吻下去的冲动,在这一瞬,北堂尊越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不仅仅是朕的儿子,同时也是朕的男人,是朕的妻子……身体本能的反应比思想更快一步,北堂尊越双手按住北堂戎渡的肩膀,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便已经在那薄薄的嘴唇上深深吻了下去,北堂戎渡虽然不太清楚这是怎么了,但也仍然把北堂尊越的腰搂得越发紧密,柔软的唇舌顺从地迎合了起来,待一时唇分,两人互对着凝视了一会儿,忽然间就相视一笑,彼此心思各自不同。
直到下午,北堂戎渡才返回自己宫中,一时更衣既罢,便带人去了琼华宫,沈韩烟正在拿鱼食喂水晶缸里的鱼,一身云白的家常锦衣,足蹬丝履,黑发在脑后系成一束,意态悠闲,见了他来,便擦了擦手,起身迎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北堂戎渡舒臂让侍人帮着自己脱了外氅,露出里面的一色湖绸黑衣,笑道:“今天二月十二,是你生辰,自然要早一些。”沈韩烟淡淡一笑,道:“你还记得?”北堂戎渡额间勒着绣金线黑纹锦抹额,越发衬得肌肤如雪剔透,伸手接过旁边宫人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一下手脸,一面闷声笑说道:“……二月十二是百花诞辰,和你生日向来是同一天的,怎么会忘?虽然你不喜欢铺张,连个席面都不摆,但我也总有东西要送你,算是礼物。”说着,自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玉匣,递了过去,沈韩烟打开一看,只见里面用鹅黄缎子包着一枚白玉鱼龙长青扳指,仔细看去,上面还刻着一个芝麻粒大小的‘烟’字,遂笑道:“……你有心了。”说话间,已将其套在了左手的大拇指上。
北堂戎渡抓了一把鱼食,往水里撒去,引得里面的几尾小鱼争先恐后地来抢,正看得有趣之际,却见沈韩烟从身后将他微微环住,轻笑道:“你身上似乎有汗气。”彼时一众侍人已经见机退下,北堂戎渡微微一笑,扭过头道:“可不是么,上午跟父亲打了好一阵的靶呢。”刚说完,沈韩烟却是在他唇上亲了亲,北堂戎渡笑道:“你这是在偷香?”沈韩烟俊容间掠过一丝红晕,但仍然含了得宜的笑色,款款道:“……愿求云雨。”北堂戎渡用手在青年的下巴上戳了一戳,揶揄而笑,道:“我记得当初咱们才好的时候,但凡我要跟你行那档子事,你就害羞得紧,如今却自己都会来寻我了。”沈韩烟淡笑绵连,微笑道:“……那时候我才多大。”
当下两人缠绵一番,待得事毕,北堂戎渡徐徐吐出一口长气,松开了紧扣在沈韩烟腰部的手,沈韩烟白玉也似的身体间清汗细细,坐在北堂戎渡身上,汗水将黑发与肌肤粘连在一起,眉宇微蜷,显然是有些累了,平坦的小腹上还残留着一片鲜艳的晕红,双眼微闭,北堂戎渡见状,扶着青年汗津津的腰,道:“……怎么,还是弄疼了你么?”沈韩烟微微睁开眼,露出一个温雅的笑容来,低声道:“还可以,不是很难受……”说着,俯下身来,轻轻亲吻北堂戎渡的胸膛,北堂戎渡只是笑,手指插在青年乌黑的发丝当中,缓缓摩挲,过了一会儿,沈韩烟抬起头,伸手从枕边取了锦帕,给北堂戎渡擦额了擦头上的薄汗,一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潮红已退的俊美面孔,北堂戎渡亦有所觉,于是笑道:“……嗳,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沈韩烟顿了顿,没直接回答,只迟疑了片刻,然后就微笑道:“……还要吗。”北堂戎渡:“算了罢,你身体向来就不怎么太结实,再来可是就要吃不消了。”沈韩烟抚一抚北堂戎渡的脸颊,道:“没什么,我虽然不喜欢与男子亲密,不过若是和你的话,却是没关系的。”北堂戎渡看着沈韩烟恍若有情的面容,轻叹一声,道:“韩烟,你这么在意我吗。”沈韩烟没说话,只‘嗯’了一声,北堂戎渡似乎早已经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因此淡淡笑了笑,轻声说道:“韩烟,你喜欢我,是因为当初我从父亲那里带你回来,让你读书习武,对你很好的缘故么?”
沈韩烟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头道:“不是的。”说着,凝视着北堂戎渡璀璨如星的蓝眸,缓缓道:“北堂,或许我对你动心一开始确实是出于这个原因,但如今我待你好,却跟这些已经没有太多关系,据我想来,感激与情意应该是不一样的,完全不同……”说到这里,沈韩烟不知为何,就忽然想到了当年第一次的相见,想到小时候彼此嬉闹时的快乐,想到大婚当日那个沉醉的夜晚,想到许许多多的往事,他知道,如果没有了北堂戎渡,自己的整个人生就再也不会有丝毫的快乐可言,或许他并不奢望北堂戎渡会如何深爱自己,但心底却也还是希望,他沈韩烟对于北堂戎渡来说,总是特别的,在这个人的心里,总有他的位置,也许人就是这样,在一开始时,总是期盼得很少,可是当得到一些的时候,往往就想要更多了……只不过,纵使他如今再如何深爱北堂戎渡,但却依然有所保留,有所欺骗,有所选择。
思及至此,沈韩烟一时有些默然,北堂戎渡自然不会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但他说的却是另一方面,目光凝定地看着青年,道:“韩烟,情爱虽然重要,但我不希望你被这些所左右,若是年少不知事的时候,自然这没有什么,但如今既已是起家立业之人,那么就不应该把这些看得太重,做小儿女之态……我辈中人,言则号令一方,起则拥兵万千,一言一行,都能左右万人身家性命,与之相比,那些儿女私情,你不必把它看得太重。”沈韩烟听到这里,心中不觉一颤,尽管彼此眼下还以最亲密的状态连在一起,但他看着北堂戎渡淡淡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心下就忽然涌起一股怅惘之意,他知道自己很了解北堂戎渡,但此时当真听对方说出来,却仍然还是有些说不清的失落,或许北堂戎渡说的是对的罢,可是他却做不到这些,他只知道两人之间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次笑容,哪怕经过了多少年,也一定还会是清晰可见,情爱之事,若是当真能够这般操纵自如,那可还会是真情实意么?想到这里,一种无法形容的滋味,一瞬间就淡淡袭上了心头,世间变幻之事,也许莫过于此。
未几,北堂戎渡已经睡着了,沈韩烟躺在他身边,静静看着那年轻的容颜,过了一会儿,沈韩烟披衣下床,步履有些异样地朝着远处的书案走去,只这么一动,顿时一股热流便从体内淌了出来,粘稠的红白之物顺着光滑笔直的大腿慢慢蜿蜒下去,但沈韩烟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只走到书案前,取了纸笔,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去看床上熟睡的北堂戎渡,在这一刻,沈韩烟想起数年之前,也是这样一个下午,同样是他的生日,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北堂戎渡和他一起坐在窗外廊下的栏杆上,看着几株正刚刚绽苞的桃花,那时候天气很晴朗,廊下的两只相思鸟唧唧喳喳地叫着,没有风,北堂戎渡对还是少年的他说,我会一直待你好。
沈韩烟垂下眼帘,开始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那人曾经答应过,不会伤害北堂戎渡,可以让他留在自己身边……沈韩烟想,北堂,或许就像那人说过的一样,我们两个从前越是相好,日后就越是势成仇寇,你有多看重我和你之间的情分,以后就会有多么恨我,不过,我们总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的。
二百四.敲打
三月,春光初起,草长莺飞。
上书房中,议事既罢,十余名大臣便躬身告退而出,只余北堂戎渡一人还留在当地。
初春的风中除了草木的清新之气以外,尚且还有些料峭,北堂戎渡把窗一一关了,回首见案头奏折摊放着,北堂尊越正向后靠坐在龙椅间闭目养神,便笑了笑,走过去从案头拿起一只精巧的玛瑙小盒子,打开用小指自里面挑出一些淡绿色的膏状物,然后便站在北堂尊越身后,蘸着膏体用手指为对方轻轻揉搓着两边的太阳穴。
北堂戎渡的手法很好,力道拿捏得不轻也不重,北堂尊越似乎觉得很舒适,因此微眯了双眼,抬起手搭在北堂戎渡的手腕上,低声笑道:“……给朕身上也这么按一遍,嗯?”北堂戎渡闻言不觉微笑,虽听了这暗含着挑逗之意的话,却只当作不知,轻哂道:“我又不是应该伺候你的人,才不做这种粗活儿,你找别人去。”北堂尊越在他腕上捏了一把,笑骂道:“你个不孝顺的小子,叫你给朕做点儿事,你就推三阻四的。”北堂戎渡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道:“那么,我应该说‘儿臣遵旨’么?”北堂尊越挑一挑远山眉,面上神情似笑非笑:“……你要是想这样,当然也行。”北堂戎渡‘嗤’地一声笑了起来,道:“算了,敬谢不敏。”
两人轻松闲话了几句,一时有内侍送上点心来,北堂尊越拿起一块吃了,看着一旁正捧起一盏栗子乳羹慢慢喝着的北堂戎渡,然后伸手从案头取来一道密折,放到北堂戎渡面前,道:“……你自己看看。”北堂戎渡一愣,看了北堂尊越一眼,略觉意外地‘嗯?’了一声,然后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地一手端着装甜品的碗,一手打开那道密折,低头细细看去。
未几,北堂戎渡脸上的颜色已经渐渐阴了起来,这道密折中所写的,乃是北堂戎渡麾下人私自运贩私盐的实据,说起来,北堂戎渡如今早已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具体如何,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第二个人清楚地知道他手中究竟掌握了多大的力量,而要养这么多人,一年所要耗费的钱财,实在是个大数目,如果没有足够的财力,怎么可能?从前他不曾因此依仗无遮堡的财力,后来更是没有一分银子是从国库里拨出来的,全靠自己,否则一旦沾染了朝廷的钱物,户部等各部立刻就有理由插手他座下各项事宜,以北堂戎渡的性子,怎么可能允许发生这等事情?他自当初离开无遮堡以后,便逐渐建立起自己的生意网络,经过多年的经营发展,尤其是北堂尊越登基之后,更是进一步打开局面,只说他如今麾下的生意遍布天下,也不为过,如此,有足够的钱财,他的根基就越发牢实,可以死死地控制住手里的一切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