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少棠那天一手插裤兜,低头从孟家大门往外走,甩开大步子简直像要逃跑,面色阴沉,气场就很不爽。这人临走还掏了几张人民币,塞到孟奶奶的缝纫机小抽屉里。
孟小北在门口一溜小跑,赶忙追上,低声喊了一句:“干爹,那个……”
少棠猛地回头,面无表情:“干什么?”
孟小北说:“哦……就是,我过几天,就下个礼拜天,我想请亮亮和申大伟来家里玩儿。”
少棠问:“哪个家?”
孟小北说:“红庙那个家。”
少棠说:“以后那俩小兔崽子再来咱家,你不用跟我请示,想来就来。”
少棠扭头就要走,神情已经很不耐。他发火的时候黑眉拧着,白眼球暴血丝,鼻翼微微扇动,要么吼人骂娘要么干脆就不说话,那模样挺吓人的,只是他自己还不觉着。
孟小北又喊住:“嗳!干爹,你能不能……”
孟小北轻声说:“我那天请他俩吃冰激凌,袋凌,合作社有卖的。”
少棠顺手从裤兜里掏钱夹,掏钱成了习惯:“你还有零花钱吗?”
孟小北眼里突然暴露深刻的失望,很没意思地说:“有了,我平时都攒够了。”
孟建民也追出来,撵上少棠,还特意将人跩到家属楼侧面没人的角落,避开孟小北,避开邻居诧异的视线。
孟建民眼神颓落而疲惫:“少棠,刚才我妈还有我几个妹妹说那些话,你不用放心上,那些事你不用管了。”
少棠沉着脸:“你放心,该我帮忙的,我一定帮到底。”
孟建民说:“大哥说真的,什么是该你帮的?”
少棠回道:“你这不是还当我大哥呢么。”
孟建民话里有话,略悲哀地说:“我要不是为我儿子,我就跟你‘绝交’了!”
少棠心想,我忒么要不是为我儿子,为了北北,我……
然而这话他没说出来。男人之间不该计较,就别再给双方心里都添堵了。
少棠刚才是心情烦闷,很多事情瞧不上,有那么一瞬间也冲动,暴躁,懒得再跟这家人掰扯废话。然而一见孟建民那双磨难深重的眼,立刻就软化了。
说到底,贺少棠这人心极软。他心软且容易被感情摇摆左右的弱点,他身边人都瞧出来了,连孟小北都看得出小干爹其实最好说话、最惯孩子。孟家饭桌上,孟奶奶那样急迫地攥着他的胳膊求他,少棠断然无法回绝老太太一片殷切的恳求。他更不忍辜负孟建民一双布满血丝仍带着希望的眼。
双方两年多未见,这次再见孟建民,少棠发觉建民这做父亲的,明显老了,额头褶皱眼眶深陷,整个人被岁月催磨得苍老了一层,头发茬都白了许多,远不复年轻时英俊潇洒。谁还记得当年家属大院有个酷似赵丹的大帅哥?
少棠伸手搂着孟建民肩膀用力捏了捏,手心捏到一把辛酸的骨头。
所以说,孩子真不能多生,少棠心里默想。
最好就不要日出个孩子,太令人牵肠挂肚。感情亲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想起来都让人心肝肺堵得慌。
……
孟小北那一个星期再次陷入不高兴的状态,看谁都别扭。他这种状态,在某一年龄阶段已经成为解不开的死循环。
他放学后不想回家,先跟哥们儿操场上打了一个多小时乒乓球,穿个跨栏背心,满头流汗。
祁亮给那俩人计分:“申大伟你丫球技太臭了,输了,赶紧下去吧!”
申大伟呼哧带喘捡球,都结巴了:“嗳呀妈啊,我、我吨位大我累啊!我跑着接几个球我、我、我消耗掉多少能量呢,孟小北他才耗多少?!”
孟小北一言不发,小眯眼斜瞄他哥们儿,顺手又是一记凶狠的抽杀,眼神都射出狠辣情绪,连抽带扣!
申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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