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
传武遥遥地看到楚珣,利落地从双杠上跳下来。
传武问:“揍啥?”(做什么)
楚珣一摆头:“我们谁也不揍,我们玩儿打仗的,你来不来?”
传武嘴一抿:“来。”
大院子弟玩儿打仗,可正规可牛掰了,个个儿都从家里翻出压箱底的宝贝,迷彩帽,军裤,军用水壶,牛皮枪套,野战靴,枪套里再塞一把手枪,自称“华北野战军王牌先锋旅”。外面胡同里的野孩子,跟他们没法儿比。
八个人一拨,分成两个团伙,各占一个山头,在阵地两端相互对抗;拿假枪瞄准射击,或者利用各种武器互相投掷,被投掷物炸到或者被橡皮子弹击中,就“死”了,退出战场,直打到一拨人全体阵亡。
楚珣是他们这拨儿的司令,每回都指挥其他人冲锋陷阵,他躲在菜站后面的司令部里,守电台。
别人打得不亦乐乎,他一人儿蹲在暗处看,偷着乐,闷得儿蜜。
他以为就他自己最精,他是没想到,这回跟以往打仗可不一样,敌方杂牌军中,有一个人跟他一样精,而且最了解楚小二打仗投机取巧的套路,直接从食堂后身绕过来,抄他司令部来了!
霍传武拎着他的枪,腰里扎着牛皮带,一身迷彩,头戴军帽。传武趁人不备偷偷溜进食堂,从窗户钻出去,利索地跳下,一路猫腰,一双眼牢牢盯住躲在大白菜垛后面傻乐的熟悉背影……
楚珣把两片白菜帮子一卷,做成白菜手雷,正要向敌人阵地投掷,手腕子被后面的人一把捏住!
楚珣吃惊回头,传武胸膛喘息着压下来,结结实实将他扑倒,表情兴奋……
两人滚成一团。楚珣一头栽在一堆白菜里,因为挤压,身下的白菜叶子发出滋滋的水声,快让两人给挤烂糊了。
他的白菜手雷也被对方缴获。传武摁住人,高举手雷,这时候应该把楚珣掷出局的,可是手里顿了一下,没舍得把脏兮兮带泥汤的烂白菜叶子呼楚珣脸上。
楚珣躺在白菜堆里,举起双手投降,作为被俘将领,理直气壮质问:“你怎么过来的?谁批准你抄小路?”
传武耸肩得意道:“俺从食堂窗户下来的。”
楚珣眼都不眨:“食堂不能走。”
传武:“为啥不能走?”
楚珣:“食堂是我们地盘,是我们旅的后方革命根据地,食堂里埋伏得都是我们人!这条路你就不能走,你现在早就被根据地人民群众枪毙了!你已经挂了就不能再抓我!”
楚珣一对一干架武力值不行,就这张嘴厉害,脑子灵活,没理也有理。
传武才不管那一套,哼,反正霍爷把你活捉了,俺都骑你身上了,捆上,俘虏你了!
他骑在楚珣身上,摁住人,掏出手枪,在楚珣脑门上一比划:啪!
传武表情酷酷的,口气得意:“恁阵亡了。”
大院娃儿们下午打完仗,互有胜负,滚得一身土,意犹未尽,晚上又结帮搭伙、三五一群,去菜站偷菜。
偷菜这项活动,渊源由来已久,六七十年代生活困难时期尤其盛行。当年物资紧缺,生活单调,社会动荡,孩子们闲着也是闲着,整天出去偷,菜也偷,水果也偷,军需罐头一定要偷,工地上的铁零件钢管子什么都敢偷,偷完还拿去卖钱。
当然,部队营区机关大院里的生活,比外面优越不知多少倍。即便是三年自然灾害年代,部队大院出身的孩子,从来就不知道忍饥挨饿是什么滋味儿,从来都不知道北京城还能饿死人。因此,大院孩子们热衷偷菜偷果子,是出于这事儿在童年回忆中的象征性意义。
楚珣与几个同伴猫腰匍匐到菜站附近,埋伏妥当。
这地儿就是他们大院自给自足的蔬菜供应站,八十年代生活条件强多了,部队孩子缺一口菜吃?大伙偷的就是这个过程,偷的是使坏捣蛋的乐趣。出去干架带的西红柿炸弹,也是他们从菜站偷拿的。
沈博文是毛躁的急性子,一马当先,从一个小门溜到贮藏蔬菜的仓库去了。
邵钧正要跟着,被楚珣一把拽回去:“你别去。”
传武低声说:“打仗恁猫在后面,偷菜偷鸡也猫着,恁这能猫到个鸡毛?”
楚珣瞪传武一眼:“你知道什么啊,那边有人。”
传武问:“哪里有人?”
楚珣用下巴示意:“就那边,里面有人。”
邵钧说:“那你不拉着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