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不对,就算他没喝孟婆汤,也没理由认识我啊。”穆云枭说。
扫地僧摇摇头,“贫僧只有这一世的记忆。以前也从未见过两位神仙。但贫僧能认出你们,这事说来话长。”
原来几年前,扫地僧遇到过一个云游的老和尚。他想到这里来挂单,歇一歇脚。但他没有相关的身份证明或介绍信,X寺庙不予接待,拒绝了他。
最后还是这位扫地僧,请老和尚到他的杂物房里坐了坐,沏了杯热茶给他。
老和尚并不因为被拒绝挂单而生气,也没对好心的扫地僧表示感激。只是微笑着坐在杂物房里,打量着这座人来人往,香火鼎盛的寺庙。坐到夕阳下山,他起身掸一掸身上的尘土,打算离开。
临走前,他伸出手指,在扫地僧的眉心戳了一下。
“不知为何,从那天起,我就能看到神仙了。”扫地僧说,“我独自在后院打杂,不需要去接待前院的达官贵人。闲了坐着喝茶,望望天上,有时能看到隐约的神像经过。”
“难道是地藏王菩萨云游路过?”孟晓沁思忖。
扫地僧继续说,“刚才在杂物房里听到你们聊天,提到了你们的身份。我出来一看,你们果真和普通人不一样,身上散发着光芒。所以,就知道是二位了。给二位看师父的日记,有何不可呢。”
二人尾随着扫地僧进了杂物房,看他小心地从一个陈旧的木箱里,翻出了一本纸页泛黄的线装笔记本。翻开日记,里面还是竖行的小楷。
“我的师父,和我一样,只求清静的生活,不求任何修行带来的好处。他在这个寺庙里默默无闻了一辈子,看多了出家人内心的跌宕起伏。他知道不是出了家,就真的可以放下一切,看破一切的。”扫地僧说,“所以他才记下了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虽然不知道有何用,却也可以拿来教诲他的弟子。”
“你怎么会记得明济法师呢?”孟晓沁问。
“因为我师父曾经提起过他,说他挣扎得很苦。”
扫地僧帮助孟晓沁翻到了记载明济法师的那一页日记,那些陈年的悲欢,再一次浮现在他们眼前……
山南的明济在修行,佛学造诣越来越高。二十岁不到,就成为附近乡邻远近闻名的小和尚。
因为乡村里无论红白喜事,喜欢找寺庙里的和尚给祈福或者做法事。做法事能给寺庙带来稳定的收入,寺庙里只挑选俊气能干的和尚给俗家做法事。
明济一表人才,经文熟记于心,诵读起来口齿清晰,声音洪亮清越,法事的步骤一丝不苟,也从来不斜眼看那些穿着大红大绿的小媳妇儿们。因此寺庙里的师父们对他很放心,经常派他出去给人家做法事。顾客家里也对他很满意。一来二去,明济小有名气了。师父们私底下夸赞他,有意提拔他,做寺庙的管事。
山北的小蝶也在修行,越来越孤僻,越来越叛逆。
她还是不肯落发。
而自从上次在瀑布边私会,百般恳求却得不到明济的一声应允,她开始失望了。
她突然怀疑自己会在这个清冷死寂的庵堂里过完一辈子;她开始恐慌。
小蝶从来没想过在庵堂里做一辈子的尼姑。她依稀记得童年时,家中父慈母孝,兄弟姐妹同堂的其乐融融的日子。她盼望那样的生活。
她是女人,本质上和明济不同。出落到十五六岁时,少女心开始萌发,向往有夫有子的平凡家庭生活。
小蝶还是不想落发。她还是固执地期盼着明济能改变想法,带她离开。明济难道就不能做一个普通的男人吗?
庵堂的师父们都是过来人,看出来小蝶成天魂不守舍,动不动朝外跑,是少女春心荡漾了。师父们知道留不住她,私下议论小蝶可能会离开。可是和谁离开呢?
不需要片刻的打听,几乎整个山头都察觉了,小蝶喜欢寺庙里的明济。他们会一起离开吗?
四周怀疑的眼神和有意无意的试探,都给明济增添了很大的压力。
明济不想让自己对小蝶的感情曝光在众人面前。他开始躲避小蝶,不想给任何人找到借口,怀疑他和小蝶的关系。
动不动往外跑的小蝶经常看不到明济,心里更加不安。每次和其他小和尚打听,都得到一样的回复,说明济很忙,忙着给俗家做法事祈福等等。
这一年的冬天,第一场薄雪下完,附近的小乡镇上来了一个军阀的师长。
他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赶赴北平,是协助袁世凯登基去的。但因为老母亲突然发病过世,他不得不停留在小乡镇上。
师长脾气很暴躁,因为老母亲过世而更加暴躁。师长是个孝子,本想带着老母亲上北平过上皇太后的日子,没想到老母亲没这个福分,在路上就死了。
师长拍着腰际的枪,要求手下找来最好的出家人,给老母亲办一场风风光光的法事,让她老人家好走,去西天过皇太后的日子。
手下一番打听,把小镇附近山南寺庙里的和尚全抓了回来。
“如果你们不办好法事,师长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你们。”军阀痞子如是说。
战战兢兢的和尚们都把期盼的目光投向了明济。
明济在当地做法事风光是出了名的,可他毕竟是一个小和尚。他有什么法子能让沉浸在悲痛中的暴脾气师长缓过心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