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游淼沉吟片刻,而后道:“如果犬戎、高丽意识到了危险,与鞑靼联合起来,我军将陷于被动之中。”
平奚道:“李治锋将军不就熟悉犬戎的作战套路么?”
“可他没有兵力去应付达列柯的军队!”游淼皱眉道:“各位该不会觉得,犬戎军对阵李易峰的兵,达列柯会自己退兵吧?”
朝臣们都极其头疼,一直站在旁边不声不响的唐晖却开口道:“巴图不足为惧。”
游淼也知道巴图不足为惧,贺沫帖儿死后,如今的鞑靼,已无人能搦聂丹战威。但凡事都没有绝对,万一鞑靼出一个年轻将领,只会打乱所有的布局。现在渡过黄河后,还面临着三线作战的可能。
“一旦渡河。”游淼认真道:“就意味着辎重,粮草都将遭遇极大的挑战,河北作战与中原地区,不是一个概念,我想各位早就知道了。”
“所以呢?”赵超道:“陈兵黄河一年?等待来年春天再动?”
游淼叹了口气,朝堂上无人说话。
游淼又道:“陈兵黄河,是最保守的办法,拖上鞑靼一年,说不定北方三族,外加五胡逃兵,自己就将爆发内乱。北伐不是要复仇,仇恨只会蒙蔽所有人的双眼,我们的目的,是止战。人死已矣,在无数年后的未来,不能再发生战乱,”
赵超也累了,沉默地听着,游淼拿不出主意来,只得说:“暂且押后罢。”
于是群臣散朝,游淼回到政事堂内,面对一堆文书,早在出征前,巴图与高丽的联盟他就想到了,而达列柯的应对,他也想到了。所有事情八九不离十,唯独没有料到的,是巴图的亲征。
于情于理,这个时候巴图都不该亲征,巴图未曾娶妻生子,也没有什么雄才大略,就算他勉强能打仗,又怎么会是聂丹的对手?游淼听到巴图率军的消息时,隐隐约约就猜到了鞑靼的内乱。
贺沫帖儿虽然死了,但格根派系还在,巴图说不定也不想亲征,但局势所迫,他必须建立战功,才能服众。而格根,则说不定正在等着看他狼狈逃回大安的下场。
聂丹若渡黄河北上,这场仗要赢是十拿九稳的。然而等到聂丹赢了,接下来的局势会变成什么样?游淼最怕的就是鞑靼一撑不住,格根即位,同时获得犬戎与高丽的支持,到了那个时候,天启军就将陷入苦战之中。
按游淼的策略是先瓦解掉犬戎,再解决掉鞑靼,如此高丽远水救不得近火,大患可去。但以目前的局势,聂丹出不出兵都在情理之中,就算陈兵黄河,也容不得李治锋现在把军队带走,掉头去牵制兄长达列柯。
第二天,聂丹的军报又到,照样是催促朝廷下令。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游淼知道若聂丹下定主意,根本不用讨朝廷的说法,马上就已经渡河了。之所以迟迟不决,正是因为聂丹也在犹豫。
良机稍纵即逝,巴图南下的日子一天天地逼近,数日后,游淼综合了整个政事堂的建议,以及参考了主战派,主和派双方的论证,最后作了决定——此时不宜冒险,宜按兵不发,等候巴图抵达黄河南岸,两军对垒。他写了一封长信,将北方尚存实力的三大部族之间关系详细剖析,随家书寄回,嘱咐交给聂丹。
而数日后,游淼在朝堂上递呈洋洋万字的奏折,当廷表述政事堂的意见。最后得出四个字,不宜发兵。
赵超沉默良久,打量游淼,游淼只觉赵超那目光意味深长,又见群臣隐而不发,似乎都有想法。
“怎么?”游淼莫名其妙道。
刹那间游淼恍若被锤击了一般,全身的血液凝固了。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赵超以为,他与巴图有私交,所以当巴图率军亲征之时,游淼不愿让巴图落败,千方百计地顾全鞑靼可汗的性命?!
游淼先前丝毫没想到这一层上去,如今意识到了,看谁的目光都觉得气愤,简直气得全身发抖。
赵超道:“众卿有何话说?”
没有人说话,游淼叹了口气,道:“由陛下自己决断罢。”
272、卷五八声甘州
夕阳从殿外透入,许久后,赵超道:“参知所言也有自己的考量,朕知道了。”
游淼略一点头,群臣散去。
游淼回到政事堂内,诸给事中仍在忙碌,纷纷抬头看着游淼。唐博道:“如何?今日朝事一开就是四个时辰,吃饭了没有?”
游淼既渴又累,苦笑道:“没有,大伙儿开晚饭罢。”
给事中们纷纷打量游淼,吃饭时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游大人。”
长桌席间微微一停,游淼知道所有人都有心事,便笑了笑,问道:“怎么?”
“年前你们去了大安一趟?”那年轻给事中问道。
游淼嗯了声,说:“街头巷尾,有什么传闻么?”
唐博见游淼这么开门见山,也不再拐弯抹角地说话了,索性答道:“朝中有大臣参你。”
“里通外国?”游淼问道。
众人都不说话,各自吃饭,游淼道:“还有什么?”
“延误作战良机。”唐博道:“给对方将领留余地。”
游淼蓦然就一肚子火,说:“我杀了贺沫帖儿,还怀疑我和巴图勾结?”
“知道的知道的……”众给事中安慰道,把游淼的火气压下去,唐博又道:“参知大人你杀了贺沫帖儿,正是助了巴图一臂之力。”
游淼出了口长气,重重朝椅背上一靠,孰料饭堂里的椅子都是条凳,没有座椅,这么一下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整个饭堂内所有给事中同时喷饭,继而爆发了一场险些把房顶掀翻的哄笑,有人笑得被饭呛住,眼泪都出来了。游淼狼狈不堪爬起来,怒吼道:“什么时候再编排我个投敌,就全了!”
“这里又没人怀疑你卖国。”唐博无奈道:“要真怀疑你卖国,还会说出来么?”
“有话不如去朝陛下说。”又有人附和道。
游淼心道也是,虽说给事中总是互相看不顺眼,但归根到底,政事堂还是力挺他的。这里的人都恃才傲物,但也都是读书人,最讲气节义气。既迂腐,又有原则。没料到朝廷腥风血雨,暗流耸动之时,反而政事堂成为了他最大的靠山。
“罢了罢了。”游淼拉好椅子,坐下来继续吃饭,说:“这么去说一捅,反而显得心里有鬼。”
众给事中点头不语,反正大家心里都知道就行了,各怀心思地吃着,吃到一半时,外头又有军报到,这次是兵部侍郎亲自送来的。游淼一看就知道是重要事,袖子把嘴一揩,拆信。
“平奚怎么没来?”
“尚书大人到宫里去了。”
游淼拆开信,看到聂丹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来信已阅,今夜渡河。”
游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