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了深秋,气候一天比一天冷,这几日京城都是阴天,到了傍晚,天空依旧是灰蒙蒙一片,还夹杂着稀里哗啦的雨声,雨势汹涌,犹如瀑布般倾下。
昔日繁华的闹市在这几日接连的阴霾下,已经不见什么人影了,宽阔的石板路上,只有一辆马车顺畅的疾行于大雨中,没有丝毫停缓。
离伯爵府只有一刻钟的路程时,马儿忽然长啸一声,车子骤然停下。
马车里的男子依旧闭目养神,正襟危坐,只问:“为何停下?”
马车外,马儿的黑毛已经被大雨淋的往下顺水,驭马的小厮头带斗笠,身披蓑衣,回答道:“三爷,有个女子倒在咱们马车前了。”
“不用理会,继续往前,绕不过去就不用绕了。”男子依旧没有睁眼,他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冰冷。
“三爷,我瞧着,好像……好像是,公主……”
小厮犹豫的话音刚落,男子赫然睁开双眼,他迅速掀开帘子,一个飞身跃下车来,往马头前面奔去。
那女子倒在大雨里,一身月白衣已经被泥水染的污秽不堪,雨还在狂下着,偌大的雨滴子重重的打在她的脸上,身上,连她的发髻也已经被雨水冲散了,禁锢头发的头饰簪子也一并撒在地上,狼狈至极。
“公主……公主……”李和急切的呼唤声淹没在雨声里,他快速的将女子抱上马车,语气慌乱:“掉头,去莲子胡同!”
“是!”小厮得令,立刻调转马头,往回赶去。
莲子胡同里有个小四合院,这四合院的地理位置十分幽静,而且莲子胡同是典型老百姓住的宅区,于是李和在这里置办了一座私宅,一个人住很是清净。
丑婆和哑叔被门外这急促的拍打声惊到了,他们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男人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女人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可他们都是忠诚厚道的人,李和不在时,宅子都是由他们两个照看。
哑叔开了门,见李和怀抱着一个女子匆忙的进了屋子,口中一边催促他们:“哑叔去熬碗姜汤,瑞儿快去请个大夫,丑婆跟我进来,给她换一身干衣服,快,要快!”
他们几个极少见到三爷如此心急失态,都不敢耽搁,急忙按吩咐的办了。
折腾半晌,瑞儿已经请来了大夫,大夫细细把了脉,又开了几副药,说道:“这位姑娘没有大碍,只是受了风寒,寒气入体,需多静养些日子。”
李和这才放心,命瑞儿多给了份赏钱,将大夫好生送走了。
丑婆侍立一旁,望着床上那位女子,只见她虽面色苍白,却依旧掩盖不住天生的俊容,想必她平常的容貌是极其艳丽的。
李和坐在床边,替那女子掩了掩被角,动作轻柔。
丑婆在这院子中快两年了,从未见过三爷如此神态,何况那眼中的心疼与柔情,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她从内室悄声退出来,正碰见刚送完大夫的小厮瑞儿,于是她好奇的开口询问:“瑞儿,从未见三爷带姑娘来过这儿,也是第一次见他有如此焦态,不知那姑娘是谁?能让三爷这般心疼?”
瑞儿往内室方向看了一眼,回答道:“宁安公主,朱禄祯。”
丑婆心中一惊,随即了然,说道:“原来她便是宁安公主,那也就不奇怪了。”
宁安公主是当今皇上的第三女,因前面两位公主早逝,因此皇上对这位公主十分珍爱,刚到及笄之年,便为她选了贵重的夫婿,风光无限的出嫁了。
李和乃是忠义伯爵李猛庶子,从前又是裕王伴读,所以常出入皇宫,自然与公主从小相识,久而久之也便对公主心生爱慕,但因他身份不够高贵,所以他注定娶不了尊贵的公主,因为公主出嫁,他伤心断肠,日日买醉,那些痛苦的日子里都是丑婆在侧悉心照料,后来在裕王的极力劝说下,他才勉强接了一桩远地差事,避开京城将近三个月,直到今日才辗转回来。所以,对于宁安公主的名讳,丑婆简直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就单凭那美貌,果然是值得三爷放在心上,念念不忘的。
只是,宁安公主出嫁还不到半年,怎么会忽然狼狈不堪的被三爷抱回家来?
“瑞儿。”李和从内室掀帘出来,脸色阴郁:“你悄悄去一趟答国公府,找线人问一问是怎么回事,切记,不要惊动其他人,也不可走漏了风声。”
“是。”瑞儿领命出去了。
哑叔已经熬好了姜汤,丑婆端了进去,见床上的公主已经渐渐苏醒,急忙兴奋的将三爷叫了进来。
“公主!”李和欣喜若狂,疾步走到床边,仔细端详着她,果然公主已经悠悠睁眼了。
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警惕的绕着床边看了一遭,然后终于移到了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庞上,半晌,才试探的叫出:“李和?”
“是我。”李和回答。
这句话仿佛让公主无比安心,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然后像一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怎么也止不住。
看着公主流泪,李和心中更痛,伸手为她拭泪,柔声哄慰:“好公主,发生什么事了,别哭,跟臣说,臣为你出气。”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面的雨声也渐渐小了,大约不久就会止住。
内室里,丑婆扶着公主坐起来,靠在软枕上,李和手持瓷碗,亲手将姜汤一勺一勺喂与公主口中。
刚喂了半碗,只见公主又忍不住伤心的抽噎起来,一声一声,那晶莹剔透的眼泪,伴着哭声,也一颗一颗蹭着瓷碗的边缘滑下,李和的心像是被马鞭狠狠地抽着,生疼。
他本来想问公主事情原委,可见公主身子孱弱,若询问,又怕她想起伤心事再次哭泣,于是只得将满腹疑惑压了下去,又将她哄睡了,这才带着丑婆出了内室。
“三爷,喝口热茶吧。”丑婆为李和沏了一杯热茶,他担忧了半日,大约也该口渴了,可李和只是端起茶杯,然后又再次放下了,他现在一心挂念公主,竟连一口茶都喝不下去。
丑婆心中也暗暗叹气,刚刚看着公主那憔悴的模样,连她都心疼的很,更别说三爷了,想来公主不过刚刚十六岁,正是女子大好年华,她从前在宫中也必定是娇艳欲滴的模样,怎么嫁人还不到半年,便如此清瘦了。
“公主原先的衣裳呢?”李和问。
“在炉子上烤着,一会儿就能干。”丑婆回道。
李和点点头,嘱咐道:“一会儿公主醒了,让她换上原先的衣服回国公府去,你护送她回去,只说见她淋雨可怜,留她在家避了一时雨,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不要透露一丝一毫咱们的事情,尤其是我。”
丑婆道:“公主看起来十分伤心,又淋了雨,不如让她在这里住一夜,明日再将她送回去吧。”
李和并不同意,摇头说道:“你是女人,就更应该知道女子贞洁的重要,何况她现在不是深闺姑娘,而是位已出嫁的妇人,就更不能在外留宿过夜,若被别人知道,即便是公主,也会被有心人议论,丢了皇家颜面,这不是小事,让她受人非议,我更是于心不忍,所以必须让她连夜回国公府去,这才是真正的为她好。”
丑婆听了这一番话,连连称是,心中不禁对三爷的心细周全又赞叹几分,看的出三爷对公主真是情真意切,处处用心。
又过了一个时辰,雨已经渐渐停了,哑叔正在院中将雨水扫开,想让它快些风干。
公主再次醒了过来,听闻李和要自己连夜回国公府,她惊慌失措,一脸拒绝:“不要不要,我不回去,我绝不回去,我宁可死,简直是奇耻大辱。”
李和立刻制止道:“公主甚言,不论出了什么事,总有臣在,千万不可有轻生的念头。”
公主又哭起来,这回是一边哭,还一边用袖子抽打他,李和坐于床边,不恼也不躲,因为她打的一点儿也不重,但见她此刻能张牙舞爪的发脾气打人,想来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一时心中倒宽慰不少,于是抬手为公主拭泪,哄道:“好公主,你且先回去,臣知道公主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臣跟公主保证,一定为公主报仇出气,公主只管等着就是了。”
公主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承诺,这才渐渐止住了哭泣,直接扯过李和的袖子擦起鼻涕来,模样既可爱又滑稽,她哽咽着问道:“你要怎么做?”
李和笑道:“公主不用知道,只管好好待在国公府等着便是。”
“一言为定?”
“绝不食言!”
公主这才不情不愿的换上了原先的衣裳,又勉强吃了一些米粥,将汤药服下,气色也恢复了不少。
将走之际,丑婆为她挽上发髻,公主眼眶又湿润了,泪珠又顺着脸庞垂下:“我,我很讨人嫌是不是?”
“公主怎么会这么想?我从小与公主一起长大,公主脾气秉性我最是了解,公主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李和发自肺腑的告诉她。
“你骗我,若我真有那么好,那你为何要躲着我?你分明,一直在躲我。”公主泪眼婆娑的望着他控诉。
李和心中一恸,张了张嘴,想了片刻,他回答:“臣,有热孝在身,所以不敢亲近公主,怕公主沾了晦气。”
“真的?”
“真的。”李和已经红了眼眶,但仍笑着回答,尽量不让公主看出端倪。
公主相信他,乖乖被丑婆护送着回了国公府,不多时,瑞儿也回来了,并且带回了公主雨天出走的真正缘由:“刚刚国公府都闹疯了,都急着在找公主,奴才听公主身边的人说,公主婚后与驸马相处的并不融洽……还说,驸马与公主新婚一月便看上了一个丫鬟,娇柔貌美,便想纳为妾,公主不允,于是便与驸马在书房争吵起来,驸马大怒,将公主赶出了书房……”
其实自从公主出嫁后,他们便在答国公府安插了眼线,只是公主不知道罢了,莫说现在,即便是公主出嫁前,三爷对公主的事情也是了如指掌。
此刻,瑞儿一边回禀,一边抬眼看李和的脸色,果然,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未等瑞儿说完,李和手臂一扫,将桌上的茶杯拨落在地,茶水飞溅出来,幸而已经凉透了,杯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顷刻间便四分五裂。
丑婆急忙上前收拾,不敢插话。
李和怒不可遏:“混账!竟为了一个丫鬟这般羞辱公主,我早知道答止七这人鲁莽,可不知他竟鲁莽到如此地步,他既然敢伤害我的公主,那我也绝不会放过他,你命人去查那丫鬟的底细,务必清楚明了。”
“是。”瑞儿知道他家三爷从来谨慎持重,但一遇到公主,即便再细小的事情,都能让他一反常态。
裕王殿下对三爷十分了解,他曾经说过:李和一生最重要的只有两种东西,权利与宁安公主。
这句话不仅瑞儿赞同,连李和本人都是很爽快的承认,的确,对于他来说,这两件东西,缺一不可。
李和回京后先进宫向皇上述职,却并没有提及公主的事,因为他知道就算告诉皇上,皇上除了把驸马叫进宫训斥一番也别无他法,毕竟他父亲答国公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了,皇上总是要顾忌一下他的面子,可要是这样倒不如让他来做,干净利落的给那答止七一个教训,好让他不敢再欺负公主。
出宫后,他直接命车夫赶车去了裕王府,多日来阴雨连绵,今日也终于放晴了。
两人信步于裕王府中的小湖边,身后跟着王爷的亲随,名唤随影。
裕王已经听闻了公主雨天出走之事,连她藏于李和私宅也一清二楚,但他依旧明知故问:“听闻,惊鹊那天从国公府跑出来,是有这事吧?”
惊鹊是宁安公主的表字。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公主因很喜欢这两句诗,所以自取了这个表字。
裕王与这个妹妹从小最为要好。
李和点头道:“是,正巧是臣回京的那日,臣在街上救了她,待她身子好些,又将她送了回去。”
见李和实话实说,裕王也不再拐弯抹角,劝道:“人家夫妻间的事,你身为外人,还是少插手的好。”
“是吗?”李和看向王爷,眼神询问,语气并不友好:“那王爷明知公主过得并不好,为何不敢让臣知道?”
两人停于桥上站定,湖面平静,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这是怪本王了?”裕王笑问,又道:“新婚夫妻,难免相处不来,得需慢慢磨合嘛。”
李和冷笑:“答止七那性子,若说他会伤害公主,臣一万个相信。”
答止七为人莽撞,之前宫中马球赛,他对王爷每每拼劲全力,一点余地也不留,场上众人大多都是王公子弟,况且那日是裕王和景王两位王爷带队,明眼人都心里清楚,这是两位王爷在较真,自己跟着比赛也只是为给王爷们助兴,谁敢抢王爷们的风头,可他却赢了又赢,丝毫不知避讳,连他那个庶弟都看出大家不过是玩闹一场,只有他自己当真了,还觉得是在众人面前露了脸,可见他虽是个文武双全的,但做事没有算计,不懂人情世故,只会感情用事,说他会为了心爱之人而伤害公主,也不是不可能。
裕王对那答止七也的确什么好感,于是转头叹气道:“本王知道你对公主的心,可她如今已嫁为人妇,不论怎样,你都应该远离些才是。”
李和却道:“当初我与王爷站在会宾酒楼之上,瞧着公主出嫁的仪仗队从臣眼下经过,王爷劝我放下,当时臣虽万分不舍,但依旧忍痛跟王爷保证:若公主此生平安喜乐,臣也便罢了。可如今看来,公主过得并不顺遂,臣岂能不管不顾,看着她难受?”
裕王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的朋友,简直太了解,若让他真正放手公主,实在太难,于是又道:“你与那个武家小姐不是订亲了吗?她父亲乃是朝中重臣,这两年又对你多加提携,你若安安生生娶了她,岂不是更好?”
“婚事已经取消了,我三年孝期,不可耽误了人家。”李和平淡的解释。
裕王了然的笑笑:“恐怕你是很想要这三年孝期的吧,这样便有理由退婚了,你利用了人家姑娘的感情,达到目的后又一脚踢开,只是你千算万算,却没想到父皇在你这三年孝期之内,将惊鹊嫁给了别人,对你来说算是报应了,武家原先不知有多恨你,如今他们也该痛快一些了。”
李和不言,心中却是默认,当初他与武家小姐订了亲,利用武家的人脉在朝中一步步扎根重用,最后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能娶到公主而已,虽然残忍的利用武家姑娘的感情,但他依然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可到头来终是白费心机,只是没想到这报应来的如此快,强烈的让他险些承受不住。
利用一位无辜女子的感情,却是为了娶到自己的心上人,这样恶毒的事,只怕唯有他李和做的出来,裕王告诉他:“明则,你这是作孽了!”
李和,字明则。
作孽?他做的孽还少吗?李和兀自一笑,十分无畏。
“那你想怎么帮她?可不能太过分啊。”惊鹊毕竟是他最亲近的妹妹,也实在不忍看她受苦。
“下个月答国公六十大寿,臣想请王爷派臣前去贺寿,其他的事臣自有打算。”李和恭敬的道。
裕王道:“这也不难,我公务忙,派个使者前去贺寿也理所当然,也替我看看公主是否安好。”
“是。”两人心照不宣。
“你这次回京怕是一时半会儿离不开了吧,山西那边便派兵部侍郎柳泉盯着吧,他虽然能力不如你,但好在年纪比咱们大,阅历丰富。”
柳泉?李和想了想,随即便明白了,裕王府中最受宠的沈妾妃便是柳泉送进府的,想必裕王也要还他这个人情,当即同意:“王爷做主便是。”
两人又话了半日,李和方才告辞。
瞧着李和远去的背影,裕王扫了一眼身后欲言又止的亲随:“你仿佛有话要说?”
随影到裕王身边数年,见过许许多多的事情,王爷也对他从不隐瞒,十分信任。
随影在王爷面前也从来不会撒谎,他想了想,回道:“臣只是觉得,李大人现在变了,变得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仿佛戾气重了些。”随影如实回答。
“戾气?”裕王摇头道:“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的艰难,他父亲忠义伯爵李猛在世时素来惧内,只因一次酒后乱性,才与一个洗恭桶的丫鬟生下了他,因此大不喜欢,幸而十年前在太后宴上被父皇看中,父皇见他聪明好学,便召他为本王的伴读,可就因此事便被他的嫡母记恨上了,后来又伙同他的嫡长兄李平联手,在他科考时贿赂了主考官,硬生生将他从前三甲刷了下来,以至于他后来在朝中进一步都十分艰难,他能拼尽全力,费尽心机走到今天正六品千总的位子上,殊为不易。”
“这样说来,李大人身世倒十分可怜。”随影同情道。
裕王笑道:“你也不要同情他,有的人即便比他年长二十岁,也未必有他现在的成就。而且明则这人,也算是有志气,本王还记得当年他在宫中行走时冲撞了皇后娘娘,父皇罚他跪于大殿门口,人来人往的耻笑他都未曾在意,我去向父皇求情时,看见他在大雨中直挺挺的跪着,口中还在铿锵有力的背诵《破窑赋》,而且字字清晰,父皇和我都大为惊叹,父皇当时便告诉我:李和这人不简单,只要有了想要的东西,他就永远不会放弃。”
“可他还不是放弃了公主?”
“那你可知让他放弃一样东西,尤其是公主,那有多么艰难吗?”裕王道:“更别说现在他最珍视的东西却被别人视如草芥,他是誓必不会放过那个答小公爷了,这叫新仇旧恨一起报。”
“那这样的人,王爷能掌控的了他吗?”随影忧心的问道。
裕王对随影的这个问题很满意,他笑道:“你知道吗,在我看来,他最像北宋的一位臣子。”
“是谁?”
“北宋的“五鬼”之一,丁谓。”裕王道:“丁谓以参知政事身份任平江军节度使,衣锦归里,“建节本镇,一时为荣“,辽兵入侵中原时,丁谓设法安定边塞颇得时人赞许,不久后,因支持宋真宗完成泰山封禅,一时颇受宠信,当寇准因立储事件得罪宋真宗时,丁谓趁机向宋真宗诬告寇准密谋政变,促成寇准罢相,最终使得自己登上了首相之位,后来位列三公,显赫无比,此人十分聪明,且非常有才华,是个不可多得人才,可后来却在权力中渐渐迷失了本心,因作恶太多而被一贬再贬,最终客死异乡,何其可惜!李和便是这样的人,他才华横溢,能力出众,却因嫡母不慈,兄弟不善而屡屡被害,如今没被仇恨冲昏头脑已是不易,可这也是他仇恨的种子,早已种下,哪里能那么容易除去,终有一日,那仇恨的种子会在他心里长大,甚至枝繁叶茂,复仇,只是早晚的事,但愿他能秉承本心,不要走了丁谓的老路。”
“王爷是怕他背叛您?”随影问。
“难说,本王若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难保他不会去找别人,若景王得了他,便是后患无穷,我深知他是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在他心里就算是与本王多年的知己情都是不可靠的,更何况他是个权衡利弊,首尾两端的人,又心思敏感,半善半恶,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比起毫无交情的景王他更信任我,难的是怎样把他彻底收服,为我所用,让他凭借自己的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知人善用,这才是一个统领者的大本事。”裕王讳莫如深。
随影听着,却是似非似懂,这对他来说太难理解了。
待他回过神来,裕王已经走远,口中依然念念有词:“人呐不容易,时也命也运也!”
明朝王室,凡公主下嫁,驸马需要另行准备公主房,公主召见时才得入房,平时必须留在自己房中,这是皇室规矩,公主是去年九月才定的婚,今年五月就下嫁了,只有半年多的时间,但答国公府依旧修了一座豪华别院,名叫“襄婵阁”的院子,给公主居住。
公主自那日雨中出走,回来之后身子便不大好,奶娘崔氏正端着药汤悉心照料,公主的四个贴身侍女,珍珠,翡翠,玛瑙,琥珀在一旁伺候着。
崔氏看着公主憔悴的脸庞,十分心疼,说道:“公主回来那日瞧着脸色还好,怎么这几日又烫起来了,以后可不能如此了。当时公主一声不吭的出走,把国公府上下都急坏了,找遍了所有地方,要是真丢了公主,我们这十来个人,再加上从宫中跟来保护公主的二十多个侍卫,把我们脑袋都砍了也不够啊!”
公主歪过头去,刚吃了药,嘴里除了苦涩一点味道也没有,躺在床上,虚弱的说道:“我,我想吃烤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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