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本人都没有察觉,在这种时候,他的咬字总会放柔,身周的氛围分外温良无害。被这样的他含笑注视,任何人都无法不同样微笑起来。而正因如此,伊恩笑意无法触及的眼底显得更为神秘。
加布丽尔想要读懂伊恩,想要成为理解他的那个特别的人。
也许正是这一希望击败了恐惧、抹消了理智,令她明知危险依然往深渊中走。
只要让他明白她是真心的,只要证明她愿意接纳他的所有,包括他隐而不发的黑暗,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加布丽尔如此期望着,等待着伊恩的态度会松动软化。
可今天他依旧对她的暗示视而不见,试图带着迷人的微笑以俏皮话敷衍过去。
“那么,请你诚实地回答我,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人?”花束抱得太紧太近,玫瑰香气浓烈得令加布丽尔头晕,借着这股醉酒般的晕眩劲,她抛出了这几日萦绕心头的疑问。但实话说,她都害怕得到答案。
伊恩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微笑稍收敛,避重就轻的答句显得无比冷淡:“您当然是我作为骑士应当保护的淑女。”
这是伊恩第一次以这种态度对待加布丽尔。将要彻底失去他的恐惧顷刻间攥紧她心头。
“那么……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伊恩的笑容彻底收敛干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往加布丽尔身后飘得很远。
如果现在转开话题还来得及,继续追问只会令他们本就只有漂亮话的关系彻底崩裂。加布丽尔明知这一点,却还是将退路封死:“我要听实话。”
“实话?”伊恩的眼神依旧是虚的,半晌才重新落回她身上,“实话大都伤人,而我并不想伤害您。”
加布丽尔知道这句不是谎言。她拼命眨眼忍住涌上的泪水,颤声道:“我要听。”
伊恩轻轻叹息,面无表情地徐声道:“您是我在布鲁格斯期间献殷勤的合适对象。礼貌而愉快的闲聊,对您动听的恭维,舞会上适度的陪伴,我能给您的就是这些。”
加布丽尔踉跄后退半步:“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如果您担心理查大人会将你嫁给那个人,因而期望我能带您脱离这种境况,那么我不妨告诉您,即便那个人的身份得到承认,他未来的妻子也只会来自荷尔施泰因。您可以安心了,不必继续拿我当挡箭牌了。”
“你是这么看我的?你认为我是因为这才--”
“自从私生子的传闻出现之后,您似乎比之前更渴望从我这里得到确切的表示,不是吗?”
加布丽尔呜咽着喃喃:“原来你从来没相信过……我对你是真心实意。虽然知道实话伤人,但没想到你的实话那么伤人……”
“我还有更伤人的话可以说,但您想来已经不愿听了。”
“既然有就说给我听啊。”加布丽尔孩子气地抬高声调。
伊恩感到困扰般蹙起眉,左右四顾确认没有人偷听,索性满足了加布丽尔的要求,温和却也冷酷地坦白:“实际上,您和我之间除了一些无伤大雅的漂亮话以外什么都没有。我对您一无所求,也无法给您任何实质的东西。您比我想得还要清醒聪明,那么我就直说了,您应当立刻舍弃所有对我不切实际的幻想。再纠缠下去,对您对我都是麻烦。”
“呵……”加布丽尔脸色苍白,大滴的泪珠自脸颊上淌下,双臂紧紧地抱住花束,仿佛那是海浪中阻止她溺水的唯一浮木;她大口呼吸,勉强找回了发声的力气,先低笑了一阵才道,“还真是毫不留情的实话……哈哈,仔细回想,你真的从来没有对我说谎。就连爱我这样的谎言或是暗示,你都不舍得给我……”
伊恩露出自虐的微笑,像在安抚加布丽尔,又像在讥讽自己:“那句话,我从未向任何人说过。”
“对艾格尼丝也没有说过?”
伊恩表情霎时凝固。他随即舒缓僵硬的眉眼,冷淡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必要装傻了。一半是直觉,另一半……只怪你总是看着她,即便在他人面前也从来不以公爵夫人称呼她。因为我对你……对你……”加布丽尔哽住了,直接跳到后半句,“所以我注意得到,我知道!”
“遗憾的是,您猜错了。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那样的话。”
“那么你和她的关系呢?你们之间……”加布丽尔露出求死般的决绝神色,“你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从圣地回到这片土地,为什么偏偏是布鲁格斯?告诉我,让我死心吧。”
伊恩无言注视了她片刻,仿佛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的神色如此复杂,加布丽尔几乎要以为他在怜悯她了。但她知道那是错觉。
“如您所愿。”终于,伊恩恭敬地欠身,再抬眸时,方才的迷惘已然不见踪迹。
他面带锦标赛后令加布丽尔一见倾心的微笑,平静地陈述:“我的确为艾格尼丝而来。”
第026章iii.
艾格尼丝才踏入花园,加布丽尔便迎面奔来。
“加布丽尔?”
黑发少女闻声仓皇止步,险些踉跄跌倒。她想转身逃开,却又改变主意,绷着脸大步向艾格尼丝靠近。
发红的鼻子、抿得变形的唇线、还有湿润却含怨恨的眼睛,这些齐齐猝然撞入艾格尼丝的视野,她的呼吸不由停了一拍,而后留下灼烧般的刺痛。
这是艾格尼丝首次全盘接下他人直白的恨意。事出太过突然,她完全怔住,思绪也与行动一起冻结了。
然而,即便事先有所准备,她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一直以来,她都逃避着、以消极顺从的表现扼杀所有人可能对她生出的不满。不久前应付理查时,她以为在对自己坦诚之后,她终于获得了不在乎他人看法的自由。
但那不过是错觉。
艾格尼丝只能看着加布丽尔来到面前,感到自己在少女面前缩得越来越小,而对方冲她而来的怨恚则膨胀为庞然大物。有那么一瞬,艾格尼丝以为加布丽尔要用怀中的玫瑰花束打过来,而她只能吃下这一击、无处可逃。
但加布丽尔最后一声发出哀鸣似的呜咽,猛地将满怀的玫瑰掷在地上,推开希尔达跑进城堡内。
艾格尼丝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您没事吧?”
希尔达的问话令艾格尼丝一个激灵:“没事……”说着,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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